有的事，越解釋只會將其描得越黑。

事是這么個理，可方旭臉上還是掛不住釋然的神態，一副苦瓜臉傻站在那里。

有的時候，長，未必是件好事。

對于好兄弟揭戈的這句“名言”，方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感悟得透徹。此時的他只盼著那三根香快點燃完好走人。

短發女生見方旭臉難看，拿出手機滑動幾下便收了起來，對著大家，幾乎是命令一般高喝出聲：“ 都把東西刪了！”

頓時有八九人立即刪了手機上的東西，其中有兩人還主動地將手機拿給她看，討好的神情很明顯地寫在臉上。

“楊愷，你們幾個的呢？”

“殷月，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點？”楊愷將手機放進口袋里，招呼身后的兩名學生一起離開，完全不買殷月的帳。

“站住！”殷月氣得直咬牙， 起伏不定，白大褂前面的扣子隨時要被它撐飛掉一樣。

回應殷月的，只是楊凱三人不急不慢的步子。

外號“大魔頭”的殷月幾時受過這樣的氣，粉拳緊握準備追上去，卻被旭方旭伸手攔住，“謝謝！你們，快去吃飯吧！”

方旭道謝的語氣很平淡，沒帶什么情緒在里面。殷月失落地從他面前走過時低聲道，“我是不會輕意放手的！”

此時，楊愷卻被慕芷蓉堵在了門口。

“芷蓉你來得正好，”楊愷指著自己的腦袋，“方旭這兒太LOW了，能再給我個機會？”

“我的愛情只有一碗水，泛濫不起！”

楊愷還是不死心，好不容易找到情敵的弱點，而且還是那種極其愚昧的迷信，正好又被慕芷蓉當場撞見，這種讓對手扣分的機會怎能放過，“他可是……”

“是在幫我完成心愿。”

“你…”

“我也是一個思想很LOW的人哪能入你楊少的法眼！”

慕芷蓉說完徑直向大廳內走去，留下楊愷在原地張著嘴巴發愣。

當她與殷月擦肩而過時，方旭從她的眼中看到了無盡的敵意，暗叫：“惱火啊……”

“芷蓉，離香燃完還有一段時間，要不你先回去拿資料?”

“阿旭，今天是爺爺的特殊日子，我們一起守著等它燃完吧。”

慕芷蓉對著“慕育仁”鞠了個躬，“爺爺，對不起，我答應您的事沒做到，您…不會怪我吧?”

慕芷蓉稱“慕育仁”為爺爺，這讓方旭以及門口殷月、楊愷等人都十分地吃驚。

“他……”方旭指著“慕院長”，“是你爺爺？”

“嗯！”慕芷蓉鄭重的點頭，“自打懂事起，爺爺就叮囑我，在外面不要說他是我的爺爺。”

慕芷蓉此時的腦海中，全是爺爺那語重心長般叮囑的神情，從爺爺的眼神里，她看到了轉眼即逝的擔憂。

剛才楊愷等人對方旭的冷嘲熱諷，她都聽見了。在她心中，方旭什么都好。但他那不愿與人爭辯的性格雖易與人相處，可在社會生活中會吃虧的。

以前，親人、執友以及慕芷蓉為此沒少向方旭嘮叨，但都被他那一句“吃虧是福”給打敗了。

在“馬扁先生”漫天飛的時代，吃虧它就是吃虧，怎么可能變成福報呢？

對于愛情，慕芷蓉從不相信有所謂的一見鐘情，直到遇到方旭。“這人，似曾相識”，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方旭時的感覺。

一年多相處下來，她竟然對方旭產生了“非他不嫁”的想法，說不清道不明為何，但就像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夙愿一樣強烈。半年前，得知方旭也有同樣的想法后，二人的關系飛速發展，私定了終身。所以對方旭性格的缺點的改正，慕芷蓉便更用心了。

在多次勸說無效后，慕芷蓉改變了方法。她相，讓方旭吃虧后再進行嘮叨，也許效果會更好。所以剛才楊愷等人對方旭的冷嘲熱諷，她全聽到了也沒立即進來。

然而事情的發展有點超出了預料。楊愷等人上傳方旭上香的照片時，正是飯點，手機與筷子共同戰斗的黃金時段，兩分鐘不到，方旭上香的照片便在校內圈子中瘋傳起來。

上香這事，是慕芷蓉促成的，她怎舍得讓方旭替她背這鍋而有損形象，于是違背了爺爺的叮囑，當著幾人說出與慕育仁的關系。

準孫女胥給爺爺上香，雖場合有點不對，不過也是件正常的事情。人，不能忘本，上香只不過是對先人的一種緬懷方式。

門口的楊愷等人聽了二人的對話后，都默默地離開了。

香在默默的燃著，慕芷蓉給方旭說了一些關于他爺爺的事，自然也少不了討論一些今晚實驗的內容。

二十多分鐘后，一陣清風由大門刮進來，帶走了三支香上的最后一絲青煙。

方旭、慕芷蓉認認真真地向“慕育仁”行完禮后，收拾好臺面，一起回去拿實驗的資料。

二人再次回到實驗大樓時，夜色已將其完全籠罩。實驗大樓只有六層，之所以冠上一個大字，那是因她是全校師生們心中的圣地。

慕芷蓉指著大樓，“老公，你看那些開著的燈…”

二人雖處于熱戀中，但慕芷蓉那一絲羞澀還是沒有完全蛻去，所以在外人面前，慕芷蓉叫方旭為阿旭，兩人時則稱老公。

方旭抬頭，大樓正面那些明暗相間的窗戶，想起了某些畫面，于是壞笑到：“嗯，晚上一般會發生少兒不宜的事，所以打碼了。”

慕芷蓉俏臉一紅，“碼你個大頭鬼。”

她的粉拳還沒揮出，方旭早已跳了出去，而后又放下資料認真地求饒。

慕芷蓉雙手叉腰，“再給你一次好好說話的機會。”

方旭認真看了看那些由光亮的窗子組成的圖象，“像一張笑臉。”

“嗯！”慕芷蓉靈動的眸子不停地在大樓上掃視，“老公，我怎么感覺這笑臉有點熟悉呢？”

“這種矢量圖網上一大把，平常咱見多了自然會有這種感覺了。”方旭拿起資料，左手拉著慕芷蓉，“走吧，時間不早了。”

二人的實驗進展得非常順利，因此時間也過得相當快。

“老公，外賣到校門口了，我去取。”

超凈工作臺前的方旭放好微量移液槍，腿一伸，將身子隨著坐椅滑離工作臺，摘下口罩與手套，看了看手機，“呀，這么快，都十一點二十了！”

方旭要起身，慕芷蓉左手的肘部壓在他右肩上，指著架子上一排顏色正在變化的試管，“它們再有五分鐘就反應完，要觀察結果。看比色板這種費眼力的事，還是你來吧！”

“好吧！外面冷，出去時把我的外套也披上！”方旭換上帆布手套，“我去麻醉小白。”

方旭要麻醉的小白，不是小白鼠，而是一只兔子，這是他與慕芷蓉兩個月來的勞動成果。

慕芷蓉脫下白防護服，走到了門口，有些不放心，回頭叮囑：“用完乙醚一定記得蓋好瓶塞。”

“上次教訓深刻，現在不會忘了！”

方旭將小白成功麻醉后，那邊的結果也出來了，剛對比完，記錄好數據，就傳來了敲門聲，“這么快？”

方旭打開門，“殷月？”

殷月將手中的籠子提在面前，里面關著兩只大白鼠，“方旭，幫我麻醉下這兩個小家伙好么？”

自打與慕芷蓉確立情侶關系后，因為殷月，兩人沒少鬧過別扭。慕芷蓉一會就回來了，這個時候，方旭本不想幫忙的。但下午殷月剛幫自己解過圍，因此方旭不想欠殷月人情，于是答應幫忙。

“你們下午的實驗沒成功？”

“恩…”

方旭接過籠子，直接到消毒池邊給那兩只大白鼠消毒，而將殷月晾在門外。

殷月將腦袋探進門，“我可以進來取點經嘛？”

方旭“唰唰唰”地幾下將那兩只白鼠噴完消毒液，拉開第二道玻璃門后，才道：“這里沒有多于的干凈防護服。”方旭說完，自顧拎著籠子向里面走去.

“我帶了的，這就換...”殷月在門口的鞋套機里套了一雙藍色無紡布鞋套，走向門口的換衣間。

殷月帶來的兩只白鼠很雄壯，方旭所戴的帆布手套都差點被咬透，所以麻醉起來有點麻煩。折騰小會后，他所戴的口罩內層已被呼吸產生的水汽浸濕。方旭將口罩扯低，露出鼻孔，感覺舒服多了。

近二十分鐘后，兩只白鼠才安靜地躺下，這里才發覺脖子后兩側有隱約的溫暖，他一回頭，右臉正好撞上一處。

方旭一下子蹦起來，卻發覺頭暈腦脹，雙肩被分別被一只手一壓，他就軟踏踏地坐了回去，接著那雙手向前一伸，從后面摟住方旭的脖子，后腦的溫暖比剛才更強勁。

方旭想掙開，卻發現使不上多大的力，此時發現工作臺兩端各有五六瓶打開蓋子的乙醚，方旭暗道壞了。

“方旭，我真的喜歡你！”

方旭拉上口罩，捂住鼻子，“殷月，你這樣只會使我感到更加的惡心。”

“不管你怎么想，今晚我一定要得到你!”殷月說完，將一個被用不明液體浸透的口罩向方旭的鼻子上捂去。

方旭掙扎了小會兒，便失去了知覺，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好好地睡在宿舍里，其他人全卻不見蹤影。

想起昏迷前的事，方旭驚坐起來，拔打慕芷蓉的電話，發現對方已關機，一股不好的念頭爬上心頭。

方旭撂下床，邊穿衣服邊拔打揭戈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那頭邊傳來揭戈焦急的聲音：“阿旭，芷蓉可能出事了！”

方旭一聽，心急如焚，胡亂地套上外套，連襪子都沒穿直接套著鞋子就往外跑。他這一去，直到第七日上午，他才被揭戈與另兩位室友背了回來。

此時的他，已經與流浪漢相差無幾，身體也極度的虛弱——他，太累了！

被放在床上的方旭仍不肯休息，掙扎著要去找慕芷蓉。三人勸不住，最后，揭戈出去找了幾片安眠藥，泡在水中哄著他喝下了才安靜地躺下。

方旭這一睡，直到晚上十點過才醒來。在他沉睡這段時間里，室友們給他輸了一瓶葡萄糖。精力有所好轉，體力也恢復了不少，方旭沒有驚動睡著的室友，拿著兩個手機就往外走！

方旭來到校門口，被保安馬叔給阻住了，死活不讓他出去！馬叔當著方旭的面，還用對講機給東西的二門的同事下了命令。

“芷蓉，看來今晚是出不去了，就在學校里找找你吧！”方旭將編輯好的短信發出后，拿出慕芷蓉的手機，回了一個“好”字，方旭打點開自己手機上的消息，臉上露出難得的一絲笑容。

這七天，方旭一空下來，都是以這種聊天方式度過的。與“慕芷蓉”聊著天，方旭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實驗大樓前。此時大樓的燈光比一個星期前少了許多。

“老爺子這幾天也沒出現！”方旭推開大門，走進去，給慕院長點了一支煙后，自己也燒起一支，吸了幾口后，看著慕院長的骨骼，“老爺子，芷蓉去哪兒了？”

話音剛落，大廳內的燈突然忽明忽暗，像是在回應方旭。

方旭按了一下開關后，燈恢復正常，剛離開幾步，那些燈又開始閃爍起來，與上次不同的是，只有電梯門前的那支燈管正常地亮著，而那電梯門也不知什么時候打開了。

人在無助時，會將希望寄托一些神秘的東西之上，此時方旭認為這一定是慕院長的指示。

方旭進入電梯，剛關上門，電梯里的燈就滅了，然后便是一陣啟動聲，顯示牌上也沒有箭頭，也不知道是上還是下。

突然，方旭感到腳下一輕，電梯便極速的下降，他下意識地扎起馬步，雙手伸開撐在墻壁上。電梯轟一聲停下的瞬間，方旭身子向下一墜，差點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同時眼鏡也晃掉了。

黑暗中方旭摸出手機，打開手電筒，輕微近似的他看到有些模糊的眼鏡，撿起來戴上。

“芷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