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sa坐著無人運輸車，跟在幾位Todd的身后，將已被損耗的探鏡數據分析工件從觀測臺搬到能源室。

“這是之前裝上的反射板吧，”Alisa指著靠左手邊兩位Todd運輸的焦黃合金板，“都破成這樣了，真的還能用嗎？”

“不太清楚，”和Alisa并排坐著的Todd調出了數據板，給Alisa看著清單，“你自己看吧，這是陳笙和杰爾要求的工作用配件，我們就全部搬回來了。”

Alisa看看了身后同樣也已經被使用過的量子通訊增幅儀，拿手敲了敲：“那又為什么要選擇這些已經被使用過的零部件呢，直接用新的不可以嗎？”

“#4419堡壘沒有所需部件，”一行人來到了能源室門口，Todd下車前去幫忙，“而要從地球和tiw調來所需部件的話耗時也比較長，可能陳笙和杰爾是考慮到節約時間的問題吧。”

“#杰爾我覺得還能理解，”Alisa操作機械臂卸下了無人運輸車上的增幅儀，“陳笙女士與這整個計劃有關系嗎，一個公學教授怎么會來搗鼓這些東西？”

Todd們驚詫地看了Alisa一秒，隨后繼續搬運著工件，Alisa坐在車上等待，隱約能聽見能源室內杰爾的指揮聲和陳笙的道謝聲。

“麻煩你們了。”陳笙跟隨著Todd們來到門口，為他們送行，剛好看到了運輸車上的Alisa，朝她揮了揮手。

Alisa也起身向陳笙揮了揮手，陳笙回報了一個微笑，轉身走向杰爾，能源室的大門在她身后緩緩關閉。

“你來來來，”幾位Todd也爬上運輸車，把Alisa團團圍住，“你對陳笙女士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Alisa把幾人踢下車，只剩下一名Todd坐在自己面前：“以后別這樣搞了，很精神污染的好吧。”

“你還知道精神污染了，”Alisa面前的Todd示意其他Todd回到崗位，自己坐的靠Alisa近了一些，“認真的來一遍，你對陳笙女士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我覺得總不會比你少吧？”Alisa試圖冷嘲熱諷，“聯合政府資料庫里關于她的資料我都能獲取，我還能知道很多關于她個人生活方面的信息，我覺得怎么都比你多了吧？”

Todd發出一聲干笑：“那你剛才為什么要問我‘為什么陳笙女士與宇宙探鏡有關系’呢？”

“那不是很顯然的嗎？”Alisa懵了，“宇宙探鏡計劃就算要和我身邊的人有關系，那也應該是和我那個‘親爹’扯上關系啊，和公學教授八竿子打不著吧。”

Todd向后躺去：“所以說你還是年輕，”然后又翻了個身，“不過也不全怪你，宙域軍的消息封鎖與替換做得確實好，在這里給予表揚與鼓勵。”

“你趕快說清楚，”Alisa又踢了Todd一腳，“我感覺完全get不到你的意思，難道陳笙還和宙域軍有關系嗎？”

“有關系？”Todd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起來，坐到了Alisa的身邊，“你現在除了宇宙探鏡計劃，還知道哪幾個你認識的宙域軍的科研計劃？”

“副本計劃和......救世主計劃？”Alisa搜索著記憶文件，“這是我們一起了解到的吧，就是斯瑪特變成屏蔽罩，然后我們開了個大會的那次。”

“不錯，你知道這兩個計劃屬于哪個大計劃嗎？”

“我怎么會知道？又沒有人告訴過我。”Alisa沒好氣地說。

“是拯救計劃，”Todd開始為Alisa傳輸有關文件，“那么這兩個計劃的名譽負責人呢？”

“這些不應該是軍事機密嗎？就是那種要在一切辦的妥當之后才會給全世界、全宇宙宣布的那種機密內容？”

“對啊，所以你也不會知道救世主計劃的名譽負責人是陳建舟和斯瑪特，副本計劃的名譽負責人是陳笙和杰爾，而整個拯救計劃的宙域軍方面管理人員正是劉垚。”

Alisa沒有回應，同時也關閉了顯示屏和情緒流光，她需要消化一下剛剛聽到的一切，同時迅速瀏覽接收的文件。

“這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宙域軍資料，”運輸車來到了Alisa的房間門口，Todd跳下車去，向Alisa伸出了手，“你還認為自己對身邊人的了解全面而詳細嗎？”

Alisa依舊沒有說話，卻真實地回應了Todd掌心傳遞而來的意志。

......

“你對陳建舟的決定，就是你老公的決定，你怎么想？”杰爾取下自適應頭盔，戴上自己的面罩，順口詢問著陳笙。

“什么決定，他這一生的決定可太多了，”陳笙目不轉睛地操作著數據平臺上方的宇宙探鏡接口示意模型，揉了揉眉頭，“我也真是受不了你們和Cal的工業設計語言，這些全是專利接口，明明可以用通用接口取代的。”

“誰都會想給自己的產品夾帶點私貨，至少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杰爾在個人頻道中為陳笙提供了數種可供替換的接口類型，“但你丈夫這個決定我真的看不太明白，如此的無私可能真的會將他置于危險和被利用的境地，再加上他和斯瑪特的對話......”

陳笙停下了手中的操作，轉身看向杰爾：“怎么又是斯瑪特？不論經歷了什么，我都會對這個人保有戒備，他和建舟說了什么？”

“準確的說，是建舟和他說的那些話更讓我在意，”杰爾說，“建舟告訴斯瑪特不要過于相信自己......不要過于相信身邊的人們，我覺得這也不像他會說出的話。”

陳笙嘆了一口氣，轉過了身：“當有一天你發現自己身邊的一切幾乎都是建立在謊言上的的、是被人修改過的時候，你沒準就能理解了。”

“這確實也就可以解釋他的探鏡修改思路了，”杰爾繼續說著，走到陳笙的身邊，“因為如果要用副本計劃的分析語言取代探鏡的分析語言，自然會嚴重限制探鏡‘觀測未來’的功能，但能夠讓探鏡對過去的單一連續事件的觀測變得更為精準，他就是盯著過去的‘真相們’去的，不是嗎？”

“就算是我也會這么做的，杰爾，”陳笙回身嘗試著接口替換，“我們這個宇宙的結局其實已經了然，不如往回找到突破口，找到宇宙至此的緣由。”

“那個緣由，你知道嗎？”

“什么？”陳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杰爾似乎沒有發現，陳笙熄滅了數據平臺的全息投影，看向杰爾，“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我仍記得在反物質后你和我說的一切，”杰爾面罩后的雙眼閃著寒光，“你提到建舟會忘記在宙域軍工作的那段經歷，會忘記我們，而且在M87的堡壘那里也證實了這一點，他忘記了我們。”

“那你還有什么問題嗎？”陳笙表現得充滿了疑惑，“一切都和預期的一樣在發展著不是嗎？即使建舟日后知道了這一切他也還是會理解的不是嗎？”

“但你其實是和他走的最近的人不是嗎？”杰爾沒有停下追問，“我聽聞在那之后你的身份被塑造為了聯合公學院的教師，但Todd，你當時的學生陶宇卻在副本計劃中復活了，說明你和宙域軍并沒有脫離干系不是嗎？”

“是的，”陳笙無奈的回應，“而這確實也是建舟所不知道的。我承認我欺騙了陳建舟，但關于這個宇宙的生死存亡，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我不可能知道內情的，明白嗎？”

“最好如此。”杰爾一邊說著，一邊重新調出了數據平臺的圖像，陳笙正準備離開數據平臺，卻聽到了身后傳來一陣噪音，她回過身去。

數據平臺投影的不是先前的探鏡工件結構，而是一段第一人稱的影像，影像視角的主人正伏在一座儀器前不住地祈禱，表現得瘋狂而虔誠。

那是Juda曾經擁有的那份無主的記憶，是在副本計劃中應該被拋棄于思維量子通道中的一份記憶。

是一份能夠令陳笙戰栗恐懼的記憶。

陳笙始終不明白這段記憶的意義，但它確實能令自己痛苦，這反而就顯得很不合理了。自己掌握著副本計劃的行動權，而自己也很明確自己沒有使用副本計劃改變過任何人的記憶。

但陳笙畢竟已經經歷過一次對于這段記憶的過激反應了，她迅速穩定了自己，走回數據平臺邊：“這段記憶影像是從Juda哪里得到的嗎？”

“不是，”杰爾掀起了面罩，只留下了通話模塊留在口邊，“這是我在之前的Earth宙域軍的信息通道中截獲的，你不覺得那臺儀器很眼熟嗎？”

“眼熟？”陳笙心里發毛，“看來你對這個場景還反而眼熟很多嘍？”

“我在你離開前一秒突然意識的。”杰爾把記憶影像定格，拖到一旁，調出了探鏡的全像，接著將建舟的探鏡修改草圖也投影了上去，最后將那記憶中的巨型儀器也取樣建模，投影到了數據平臺上，三個影像重合交錯。

“你怎么看？”杰爾露出了微笑，側著頭看向陳笙。

陳笙雙手捂住嘴，眼里滿是驚愕與疑惑。

如果說那記憶中的儀器與探鏡其實有些相似的話，把它和建舟的修改草圖一對比，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二者的相似度之高甚至直接引起了陳笙的不適。

“真是神奇呀，”杰爾收起了記憶影像和儀器模型，“你覺得這是說明了在過去就已經有人造出了頂尖的高維宇宙探測設備，還是說那段記憶來自未來呢？”

陳笙鎮靜了下來，與杰爾目光相遇，卻發現他的眼中也有著熊熊燃燒的恐懼之焰。

陳笙閉上了雙眼，深吸一口氣，自適應頭盔提供的永遠清新的空氣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的不真實感更上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