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和杰爾穿行在走廊之間，杰爾看著堡壘結(jié)構(gòu)地圖中自己與同伴們的位置逐漸遠離，發(fā)出了不滿的嘖嘴聲。

“由于近日堡壘內(nèi)量子傳輸電梯處于建設階段，不可避免的會在堡壘空間內(nèi)出現(xiàn)量子糾纏現(xiàn)象，”安佳一邊領著杰爾前往他的房間，一邊解釋著，“考慮到您特殊的量子敏感體質(zhì)，我們?yōu)槟才帕艘惶庪x修建區(qū)域較遠的房間?！?

杰爾打開數(shù)據(jù)板，在堡壘結(jié)構(gòu)地圖中確認并證實了安佳的話，順便補充了一句：“不知道誰告訴你的，但是我不是量子敏感體質(zhì)，我這叫強量子感應體質(zhì)?！?

安佳停在了一間房前，用手環(huán)刷開了門，“您自己能適應就好，”她轉(zhuǎn)身向杰爾伸出手，“握個手，我就可以把開門協(xié)議傳給你啦。”

杰爾看著安佳伸出的手，用平板碰了一下，完成了協(xié)議傳遞：“別多心，我就是怕我現(xiàn)在握握你的手，等會兒就有一支艦隊在等著我了。”

安佳收回了手背在身后，退到門旁給杰爾讓了一條通路，低著頭說：“如果先前的變故讓您很討厭我，我可以理解，但我對那一切都不知情，我希望得到您的原諒?！?

杰爾看著眼前扭捏的Cal外交使者，感覺自己做的確實有點過火，多年來自己對Cal的偏見及前些日子Cal對建舟和艾維蘇所做的一切讓自己對安佳的判斷蒙上了一層色布。眼看著安佳快要哭出來了，杰爾決定做點什么來補救一下。

“你先跟我進來吧，”杰爾碰碰安佳的肩，走進了房門。安佳不可思議地看著杰爾，即刻開始不斷的鞠躬：“謝謝您，謝謝您......”

或許她真的是個不錯的人呢。杰爾想著，坐到了工作臺后：“你也來坐坐吧，還是說你還有工作要忙？”

“沒有沒有，”安佳快步坐到了杰爾對面，整理了一下儀表，眼角還閃耀著沒有擦去的淚花，“您愿意與我交談，我很榮幸?！?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就看你快哭了我就說我來安慰一下，”杰爾還是這樣直來直去，惹得面前的安佳破涕而笑，“我也不知道說什么，要是聊艾維蘇我感覺你又會太難過?！?

“您是這么想的嗎？”安佳微笑地看著杰爾，“可能是文化區(qū)別吧，在Cal，人們不為死去之人哭泣?！?

杰爾饒有興趣的繼續(xù)問：“那他們還會為艾維蘇哀悼嗎？在經(jīng)歷了全星球的憤青運動后？在艾維蘇的死亡無法逆轉(zhuǎn)之后？”

“哀悼會以儀式的形式進行，因為在Cal的傳說中，人在死前會飛速回顧自己的一生，那樣的痛苦是不可想象的，只有哀悼才能平息痛苦的靈魂。”

杰爾看著眼前的安佳，面前的這位Cal女性沒有一絲談及死亡時的恐懼或退卻，一切都是如此的坦然，杰爾不由心生敬意。

“希望他沒有痛苦吧，”杰爾起身把身上的槍劍一類東西都給放置好了，坐到安佳的身邊，“那你呢，之前劉垚說你想繼續(xù)從事外交和助理的工作，有個理想的結(jié)果了嗎？”

“沒有呢，”安佳起身走向門外，“這剛好提醒了我，我可以去問劉垚先生要份工作或者職位之類的，之后還會有其他工作人員到來，我相信我能夠找到一個歸宿的?！卑布丫狭艘还瑴蕚潆x開。

“你就跟我混了，怎么樣？”

杰爾看著在門口凝固住了的安佳，嘴角泛起了欣慰的笑容。

“可是您一直都對Cal有很深的不滿，先前的會議里您也......”安佳沒有回頭，用顫抖的聲音回應著。

“如果我們沒法改變過去，我相信我們還能改變未來，不要讓過去束縛自己?！苯軤柲７陆ㄖ鄣穆曇粽f著，起身面對安佳，張開雙手，“我這不是剛好缺一個助理嗎？”

安佳轉(zhuǎn)過身來，雙眼的眼白消失了，瞳孔已經(jīng)整個變成了油亮亮的草綠色。她走進房間，單膝跪下，尊敬的說到：“明白，杰爾先生。”

......

“所以我到底應該住哪？”建舟尷尬的笑著，看著自己如果是人類那住進去也沒什么的房間，“雖然我的能源機器是雙核輻射接收機，可以擺脫充能平臺。”

“但是體驗一下機械公民的生活也沒什么不好不是嗎？”Alisa拽著建舟的手往電梯拖，惹得一旁的Todd和劉垚忍俊不禁。

陳建舟的房間構(gòu)造與M87堡壘的工作室房間相比沒有發(fā)生變化，只有一個充能平臺簡單的放在床尾 ，地球人類的起居用品和設施也都放置在其中，顯然沒有為建舟的新身份做新準備。

“兩天前就通知他們了，我們這都折騰多久了他們一點改變也沒有?！眲愒谝慌园l(fā)著火，他對著Todd的頭一頓戳，“你不是很重要嗎？這么點事都處理不好？”

“堡壘主要還是tiw的人管著呀，”Todd閃到一旁，“我起重要的輔助作用。”

幾人正亂作一團，建舟房間周圍的墻壁上的縫隙逐漸被涌入的光線填滿，散發(fā)出柔和的光芒。眾人看著突然發(fā)光的墻，卻發(fā)現(xiàn)光線突然從縫隙中涌出，在空中匯集，形成tiw人的身體。

“是斯瑪特先生，”Todd敬了軍禮，剩下幾人也敬了禮。

“招待不周、禮數(shù)不盡，我都了解到了，沒辦法，這些家伙對誰都這樣，”斯瑪特落地了，身形化作成年地球男性模樣，“我申請長期與你們一同行動，已得到批準。”

“那我爸的房間你快去搞定呀，”Alisa在顯示屏上對斯瑪特使眼色，“不然他就只能和我一起去充能平臺過夜了?！?

“了解，我會讓他們迅速解決?！彼宫斕乜戳丝捶块g，關上了房門，走向建舟，“陳建舟先生，現(xiàn)在還請您與我同行?！?

建舟回頭看看Todd和劉垚，再回頭直面斯瑪特：“是只針對我的邀請嗎？”

斯瑪特笑了，清脆而純凈：“當然不是，大家都來吧?！彼駻lisa招招手：“Alisa小姐也來嗎？”

“＃保持聯(lián)系?！盇lisa給Todd留了口信，向斯瑪特揮揮手，跑向了電梯。

“我們這是要去何處？”在走廊漫步的時候，建舟問斯瑪特。

“我們?nèi)c亮宇宙。”斯瑪特微笑著，“所有的宇宙?！?

所有的宇宙？建舟稍有疑惑，不過也沒有再多想，跟隨Todd向機庫走去。

......

陳笙扶著監(jiān)察室的欄桿，皺著眉頭看著坐在鉛壁牢房里的Juda，他正在接受最后一次常規(guī)認知測試。

“7號圖片內(nèi)容，請回答?！?

“AC1927年第五屆索爾維會議部分參會人員合照，從左起依次是彼得·德拜......”

“可以了，下一項，8號箱內(nèi)部內(nèi)容，請回答?！?

Juda起身，走向8號箱，他的行動比之前瘋狂時期穩(wěn)重了不少。

這也可能是表演出來的，要多加小心。陳笙心想，時刻注視著Juda。

“氣候控制裝備宇宙時間18：00－20：00呈現(xiàn)場景?！?

“測試通過?！?

所有工作人員開始收拾整理設備儀器，陳笙的眉頭也舒展了不少，她從監(jiān)察室走下，迎接了重獲新生的Juda，她轉(zhuǎn)向其它工作人員：“善后就交給我吧，各位可以先休息了，注意保持工作頻道在線?！?

她帶著Juda來到康復室，自己坐在了彈力球上，示意戴著應急裝置Juda隨意，Juda隨即坐在了病床床沿，靜靜地看著陳笙。

“你老實了好多呀。”陳笙笑著對Juda說，“現(xiàn)在你腦內(nèi)是誰呀？”

Juda又看了陳笙一會兒，突然不自然地笑起來，用劉圭的聲音說：“我沒有老實哦，我還是那個瘋子，以前我是一整個瘋子，現(xiàn)在我被拆成了11個瘋子。我感覺輕松了不少，至少我能決定誰來瘋了。”

陳笙的表情再一次平靜了下去，她不再看Juda：“你的精神狀況依舊不穩(wěn)定，仍需要接受治療?！?

Juda放肆的笑了，他跳下病床，躺在陳笙面前，狂亂地對陳笙說：“我為什么不穩(wěn)定呀？”

陳笙退到了門口，手里握緊了應急裝置啟動器：“因為你依舊是個瘋子?！?

“不，陳笙女士，”Juda在地上翻滾，狂笑著，“我在恐懼，每一個我都在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

“你為什么恐懼?！?

Juda停止了瘋狂，冷靜地跪在地面，啟動了全息投影：“我恐懼你?！?

影象里的陳笙年輕而陽光，像一朵怒放的鳳凰花。

陳笙啟動了應急裝置，Juda全身一陣抽搐，向后倒去，投影被強制停止了。Juda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諾亞活到六百歲那一年，2月17日那一天，浩瀚深淵的泉源盡都裂開，天上的水閘都打開了。”他努力望向陳笙，“快收起可怕的洪水吧?！?

陳笙靠在門上，頭疼欲裂。全息影像中的的確是自己，但她已經(jīng)記不得全息投影中的一切了，如果是Juda偽造的也具有可能，但那一切實在太過真實，不像一個瘋狂智能機械能夠做到的。

是那段記憶。

陳笙明白了，陳建舟不是唯一一個被修改過記憶的人，可能自己認識的人都被修改過，可能自己眼前的世界就是虛假的，而自己正在經(jīng)歷著記憶的改造。

陳笙關閉了Juda，召集了工作人員完成最后的修繕——提取那段記憶。陳笙取下了眼鏡，將多年前劉垚給予自己的權(quán)限碼輸入數(shù)據(jù)板身份頻道?？粗约旱挠嵪?quán)限達到紅色通道，汗水從她的發(fā)間滴落。

這必將是一段痛苦的尋夢之旅。

只不過陳笙已沒有機會再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