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友的墓前,我端起酒杯,滿懷傷感。我看著身后的羊歡,心中并不是滋味。她還太小,太不明白這世界多么復雜和殘酷。命運從來不會因為一個善良、漂亮或可愛給予優待,當死神降臨,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盧俊波和名人鎮的人都去醫療站輸血了,他們精血損失太多,需要療養。我拿出麻袋,麻煩藏到老人家中。隨后騎上摩托,消失在名人鎮的公路上。名人鎮在我摩托車的后視鏡里逐漸遠去,后座上又多了一個人,那正是糾纏我已久的那漂亮女子——羊歡。
我一直不太愿意主動去記憶一個人的名字,因為一旦當我記住,那說明在我生命中則將與此人發生或多或少的聯系,這不是我像看到的事情。但此次名人鎮之行,卻不得不再次面對甩不掉她的事實。
“你的車呢?”我問道。
“給那小伙子吧,風沙大的時候出門也方便?!?
羊歡作者摩托車后看著公路兩邊一望無垠的沙漠,臉上綻放出特別的微笑。那一刻,我心中竟然溢出一絲溫暖。
回到蘭城,回到山頂小屋。我再度端起熟悉的茶杯,飲一杯便宜的茉莉花茶,秋雨不斷,蘭城處處透著一股別樣的陰寒。
“你的傷,真的沒事么?”羊歡走上。
“沒事。”
“為什么,我分明看見她吐了很多黑色的東西在你背上?!?
“無妨,鬼咒罷了?!?
“鬼咒?”
“就是一只惡鬼臨終前的詛咒?!?
羊歡放下手中背包,快速走上。
“你確定你沒事?”她嚴肅地問道。
“普通人九死一生,但是我無關緊要,我是盛陽之體,??岁幒?,這鬼咒在我身上,最多一天也就自動消解了?!?
羊歡臉上終于再次綻放出淺淺的微笑。
“想來也是,我的好師傅,在那種常人看了拔腿就跑的情況下,竟然主動與惡鬼近身肉搏。這等膽力,真是令人服氣?!?
“我不是你師傅,我也不打算收徒弟。”
“那你一身的本事,將來打算傳給誰?”
“這一身本事,本是禍患,如果足夠幸運,我打算打著進入墳墓?!?
羊歡哭笑一笑,神情隨之黯淡。
“怎么可能,如今這世界,只怕已經由不得你了?!?
羊歡說罷,我也隨之嘆氣。她沒說錯,名人鎮事件堪稱是亂世先兆,維吾爾地區的鬼怪出現在中原地區,且無比殘忍。如果不是恰巧遇到我的話,名人鎮的人只怕活不了一個月。
“這世界越來越文明,但人的貪欲,也越來越深,將來人類惹出的禍患,只會越來越大?!毖驓g背對著我,安靜地說道。
說罷羊歡緩慢離去。我明白,她希望我好好思考她說過的話。長久以來,是我為別人想太多,結果因此造就一種另類的自私。我可以將一身本事帶入黃土,但我之后又有誰來阻擋那些游蕩在太平間和名人鎮的邪崇惡果呢。
我七歲修道,拜師于清平道。
二十一歲,與英國大戰于蘭城海岸,引天雷擊殺天主教地獄蛇魔薩麥爾。
二十五歲,與徐立之決戰于山海之巔,將其徹底化為灰燼,為師傅報仇。
三十歲,云游日本,學習現代西醫技術。
三十五歲,因抗日戰爭緣故,一路追殺日本神道教三大長老,最終將三人斬殺于昆侖山下
四十歲,建國后幽居山谷,在一個叫小牛村的生產隊。
六十歲,已在山林生活二十年,當年發生大案一樁,我與故友聯手終于將之制服,故友身死。
七十三歲,我換了一張臉,迎接改革開放,我去廣東經商。
八十五歲,回到蘭城,修建山頂小屋,隱居其中,不問世事。
九十五歲,國家秘密機構聯系到我,時不時要被召去處理發生在全國各地棘手的事。
后來在專門人士介紹下,我認識趙建國。而如今,我已經一百零六歲了,雖然還保持著年輕時的容貌,但我的內心早已是千瘡百孔。只盼著早點離去,而不愿再跟人世有任何關聯。從我手里送走的親人故友,實在太多太多。
有時候真希望自己是金魚,如果只擁有7秒的記憶,該多好。
很多人問我:“你怎么不去爭個天下第一的名頭風光風光?”。
我想說,天下從來沒有第一,我殺人,因為他們該死,僅此而已。我并未身出佛門,沒有超度萬物之心,在我眼中犯錯受罰,這是天經地義。
羊歡的話讓我想起不敢面對的往事,這是我懦弱的一面。當我正在沉思之間,山下一輛小車疾馳而來,它猛然停下,從車上跳下兩個人,那正是趙建國和李兵。只見趙建國滿頭大汗,神情焦慮不已,他一手拿著一個文件袋,一一邊朝我這邊狂奔。
“快點!要來不及了!”趙建國朝我大喊道。
“什么來不及了?”我問道。
“墨陽村出大麻煩了!”趙建國幾乎跳起來朝我說道,他的聲音里盡是因恐懼而造成的顫抖,甚至還有一絲混亂。
趙建國話音剛落,羊歡從一旁立即沖出,她又恢復那活潑而一臉笑容的樣子。
“什么麻煩,我看看!”
羊歡打開趙建國的文件袋,一沓照片散落開來。
“這是剛拍的照片,這玩意太兇了,已經殺了七個人,誰都擋不住?!?
我看向地上散落的照片,只見照片之上是一個身著白色麻衣的女子,她臉色極為慘白,滿臉是血,面無表情,在她面前躺著七零八落的尸體和碎肉,場面令人極度不適。
“她不是人,起碼不是正常的活人?!蔽覕蒯斀罔F地說道。
“哎,來不及了,快走!”趙建國使盡最后一絲力氣厚道。
汽車發動,李兵二檔4000轉起步,汽車如同火箭彈射一般竄出去。
“這應該是活尸,請風水先生就可以了啊,為什么找我?”汽車極速行進在山間小路上。
“哎,這不是沒辦法么,你看地上那一坨坨碎肉,就是請過去的風水先生?!壁w建國面色難看。
“這一次真不知怎么跟上面和百姓解釋?!崩畋a充道。
“總之,事態絕不能再擴大!”趙建國狠狠說道。
“正巧,我也正想見識下什么是活尸呢?!毖驓g掏出一把手槍,快速上膛。
“大小姐,待會你可別添亂,要是您有個三長兩短,我還寧愿那活尸把我吃了?!壁w建國說道。
汽車快速行進,不遠處我一陣陣黑煙升起。
“不好!那東西到鎮上了,那里人多,很危險!”李兵雙手抓住方向盤大吼道,此刻已顧不得那么多,踩足馬力,極速狂奔。趙建國和李兵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落在汽車椅子上。
我遠遠看去,鎮子里已引起陣陣騷亂,百姓四散奔逃,驚叫聲從遠處傳來,讓人汗毛直立。
“來不及了!”前方是一座小山,汽車需繞行才可抵達小鎮。
我打開車門,飛身下車。縱身一躍跳上山頂,徑直朝小鎮飛去。這不是輕功,這是多年來已經習慣的步法,說到底不過是一股真氣在胸,如同在月球跳躍一般。我從山尖躍下,穩穩落入山下玉米地中,而后快速朝小鎮奔襲而去。
而此刻趙建國等人還在我身后一公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