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統領一聲輕哼,手中黑槍劃出一朵槍花,隱隱間氣息流動,迎上了射來的黃光,緊接著便是一聲脆響,“啪”,聲音雖然輕脆,卻仿佛擊打在了人的腦中,黃光與槍花相觸,就像發生在旁邊每個人的腦海中一般。
趁著柯統領的黑槍并未收回,阿魯夜手間又飛射出三粒念珠,速度極快,在旁人眼中,仿佛三道黃光一般飛射向柯統領,黃光后面,是一道紅色人影,飛撲向柯統領,如鷹擊兔一般。
柯統領飛身一躍,自馬背縱身而起,手中長槍連出三道槍花,將即將臨身的念珠掃飛,而后槍桿橫于身前,正好迎上紅色身影的雙掌。
掌槍相觸,未發出任何聲響,紅影身形倒飛,柯統領身形下落,腳蹬馬背,手中長槍一挑,槍尖刺向紅色身影。
阿魯夜口念佛號:“上天活佛!”身子在空中一扭,雙掌一合,發出“啪”地一聲輕響,竟生生夾住了槍尖,然后借著下墜之勢,右腳踢向馬背上的柯統領。柯統領長槍被挾,無法抽出,口中大喝一聲,同樣抬起右腳迎向阿魯夜的右腳,兩腳相撞,竟然發出一聲悶響,接著便聽到馬的痛苦嘶鳴之聲,卻是柯統領身下黑馬癱倒于地。
圍觀眾人呆若木偶,動也不動,只是那口角鼻孔淌下的血跡,證明了這一次碰撞,威力大而無形。
云寧伸舌頭舔了舔鼻間流下來的液體,口中傳來一股血腥,想要抬手擦拭,卻覺得渾身無力,這是怎么回事?雖然搞不明白,但云寧已經意識到,此地非久留之地,這熱鬧也非普通人看得,可現在身不由己,著急之際,想要扭頭看看楊羨云,這頭竟然也是轉動不得,心下不由暗暗道苦。
望京橋上流了一次鼻血,這看熱鬧看得又是口鼻流血,而且這次不是自己一人,而是一群人,這也算是一種奇觀了。
嘆了一口氣,這便是普通人和武者高人的差距。
阿魯夜與柯統領幾乎同時著地,阿魯夜的雙手仍然夾著柯統領的槍尖,柯統領看著身側悲鳴的黑馬,目露不忍,怒氣上涌,雙臂一旋,手中黑槍突然炸烈開來,化為一蓬黑霧,罩向阿魯難。
事發突然,阿魯難沒料到手中一空,對方黑色長槍竟然炸為粉塵,這粉塵還能作為武器,攻向自己,身子急轉,身上紅袍瞬間到了手中,化為一道紅色屏障,將罩來的黑霧擋了個嚴實。
柯統領雙手又是一轉,黑霧陡然收斂,竟又化為一柄黑色長槍,直刺紅袍。
“凝塵化實!”阿魯難因手中紅袍擋住了視線,直到紅袍被黑色槍尖刺穿,這才怒吼一聲,身形一閃,憑空消失,然后出現于宣威門下眾僧面前。
未待他人反應過來,阿魯難雙手連揮,數道黃光射向柯統領,有前有后,有疾有緩,然后,黃光相互碰撞,聚為一團,去勢更加迅速。
柯統領挑槍便刺,槍尖與黃色光團相撞,黃色光團突又化為數道黃光,躲過槍尖,疾射向柯統領周身要害。
柯統領大叫道:“系心珠!尼羅活佛的系心珠?”眼見已經躲閃不過,只好把眼一閉。
黃光驟然停于柯統領身前,光芒消失,只是懸浮著數粒赤黃色的念珠,阿魯夜抬手一招,念珠仿佛有看不到的線牽著一般,飛到阿魯夜手中。阿魯夜雙手合什道:“上天活佛。”
柯統領此時方才睜開眼睛,額頭、后背全是汗水,迦葉寺首座,尼羅大鎮守的大弟子,果然非常人可敵,嘆了一口氣,有些頹廢地收起黑色長槍,來到黑馬跟前,僅用一臂便將重逾千斤的馬給撐了起來,黑馬輕聲嘶鳴,馬頭拱著他的手背,四肢隱隱發顫。
云寧此時已經是目瞪口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高手交手,沒想到竟然威力如斯,其中變化,更如變魔術一般,長槍竟然能變成黑霧,念珠竟然能聚散隨意,這是什么武功,這是什么境界?
此時圍觀眾人也才發現自己的異狀,紛紛從失神中醒來,有的發現自己流鼻血,發出低聲驚叫,忙不迭地擦拭著,云寧和楊羨云做著同樣的動作。
云寧看著手中帶血的手帕,這還是在上午在馬上車李尚書給自己的那個手帕。
“皇旨下——”北方有人高喝。
云寧尋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藍色宮裝,長著白須的公公小跑著向這邊跑來,這公公雖然面相紅潤,但從那帽下白發和頜下白須來看,顯然年紀不算是小了,再看其急勿勿的樣子,讓人有些擔心其如果腳下不小心摔倒,會不會再也爬不起來。
終于,那公公氣喘吁吁地來到近前,手金絲帝旨,大聲道:“景皇有旨,迦葉寺首座千里代師來訪,不勝喜悅,宣其進宮,另允其觀摩拓印天書一個時辰。柯海潮統領執法有功,賞金千兩,旨畢——”
圍觀眾人靜靜地看著,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帝威浩蕩,眾民敬仰,雖無須跪拜,但目光中的敬意和虔誠表露無疑。
柯統領躬身感謝景皇賞賜,然后雙手虛扶公公,道:“華公公,怎么您親自傳旨?”
“迦葉寺來人,景皇很是重視,所以,咱家只好親自跑一趟了。”華公公笑道。
此時阿魯夜卻是念了一聲佛號,道:“我代師來貴國送經,不想景皇架子如此之大。”
華公公聞言笑了笑,沖遠處的阿魯夜道:“不知阿魯夜首座可敢接下我手中的皇旨?”
阿魯夜大笑一聲,道:“區區一卷皇旨,我阿魯夜有何不敢。”說完右手一抬,出手如爪,隔著十余步,虛空一抓,華公公手中的帝旨遙遙向阿魯夜飛去。
眼看帝旨已到近前,阿魯夜探手一抓,帝旨入手,然后,阿魯夜竟然悶哼一聲,向后退出四五步,直到身后眾僧伸手扶住他的退勢,這才止住身形。一絲血跡,從其口角緩緩流出。
“這是景皇,還是你?”阿魯夜顯然受了傷,可雙目卻是精光閃閃。
華公公笑笑道:“咱家只是一個奉命傳旨的奴才。”
阿魯夜盯著華公公看了半晌,道:“果然只是一個奴才。”
“咱家就是景國的奴才。”華公公絲毫不氣,依舊平和地笑笑。
阿魯夜沒再說什么,對著公公雙掌合什。
公公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轉身向南極門而去。
阿魯夜與身后眾僧低語了幾句,并未踏上天書路,跟于華公公身后,緩緩向皇宮方向而去。
見沒熱鬧可看了,街兩邊的民眾這才議論紛紛,各自散開,各忙各事去了。作為看熱鬧的一員,云寧也覺得無趣了,拉拉楊羨云的衣袖,說道:“楊兄,我們還是趕快到李尚書的府上去吧。”
“對對,光看熱鬧了,險些把李尚書托付的事給望了,走走。”說著便帶著云寧離開了天行街。
重新回到李府門前,楊羨云便上去敲門,有仆人打扮的打開府門,見是楊羨云,忙道:“無根先生您可算是來了,我家老爺都等急了,您二位先稍等,我進去通報一聲。”
此時坐于前廳堂的禮部尚書很是不高興,他不高興,弄得整個尚書府上下都不敢高興,包括李若林的夫人、女兒和上下丫婆仆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地。
李若林不高興有三,其一是此次皇宮復命,天兆起于南,此次領命查詢天兆之事,行程兩月有余,經省過府,各地一片太平,偶有小亂,亦是山賊草寇,一一記錄在冊,細加分析,竟與天兆無從聯系,這一行的收獲報與景皇,景皇雖未大怒,但不滿之意還是從言語中表露了出來。
令李尚書不高興的第二原因便是本想回到府中以后好好休息一番,明日面見老師,順便把云寧那孩子帶去給老師看看是否可造之才,也算是還了老友古廷遠的一份人情。可沒想到待得自己回到府中,一問下人,竟然沒人見過無根先生和云寧,今日京都連起事端,也不知道那楊羨云那小子把云寧帶到哪去了,萬一……怎么和老友交待?
不高興之三,便是那西域迦葉寺首座阿魯夜的接待之事,本來此事歸于禮部是應有之事,但此次兵部竟然也插手進來,并且一應由兵部主持,景立國這二十余年來,這還是頭一次,不過有景皇之命,李若林也不得不安排禮部上下聽從兵部的支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