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山背著云寧,苗神醫背著小海,凌玉湖緊跟在后面,將剛剛經歷了一番撕殺的雪地丟在了后面。
沒一會兒,小海就在苗神醫的背上睡著了。
“這小娃娃倒是心大,目睹這么一場截殺,竟然不哭不鬧,還能睡得著。”蕭越山道。
凌玉湖道:“小海將是我玉山族未來的王上,自三歲開始就動手殺雞,五歲殺馬,九歲與幼狼斗,更是由其父帶領他親歷戰場目睹各種殺戳……”
苗神醫嘆了口氣,道:“生于王族,自小便沒了天真,目睹殺伐,這也是個可憐的娃娃。”
凌玉湖沉默不語。
大河水流急,河道寬闊,但水勢兇猛,浪聲轟隆。
云寧感覺這條河很是熟悉,自己置身河中,沒有絲毫的窒息感:“我又化成了這河中之水。”云寧清醒地想著。
隨波逐流。
大河的終點,依舊是荒漠無垠。
河水進入荒漠,便極快的滲入了沙中。
河水仿佛永不知疲倦一般,沒有枯竭之相,源源不斷的流進這荒漠,云寧此時感覺自己成了看客,就站在河口,站在荒漠的邊緣。
看了很久,云寧終于發現,這荒漠在下沉,只是極慢極慢,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茫漠的變化,感覺告訴自己,是整片荒漠都在下沉。
好像過了好久好久,荒漠變成了一個巨大無邊的坑,而下沉的勢頭依舊。
呆呆地看著眼前一切,仿佛蒼海桑田。
終于,地面震動,轟陣萬里——整個沙漠掉了下去,直至深數百丈深方才停止。
云寧看著坑中,有山,峰高百丈;有嶺,蜿蜒幾百里,有溝,深難見底,有河,河水咆哮,這個難以看到對岸的大坑,成了一個新的世界,一個荒蕪的世界。
云寧站在坑邊,仿佛站在世界的邊緣,看著河水灌入,不知道這大河要多久的歲月,才能將這大坑填滿。
遙遙望去,在天邊,一座雪山高高聳立,威嚴而霸氣。
那雪山之巔,會有什么呢?
永不止歇的風雪,還是那女子的歌唱,會不會有那一行字:“你從哪里來,我的朋友……”
可是想要到達雪山,就是過這黑洞,云寧嘆了口氣,坐了下來,看著河水奔騰,看著大坑死寂,自己仿佛變成了歲月,一夢千年。
河水變成了無數的符紋,無窮無盡,忽明忽暗,云寧倒吸一口氣,這些符紋,竟然是天書紋。云寧想到了玉京城那條天書路,就是上面的符紋加起來,也不會有這么多啊,而且,那天書紋,明明就是……
云寧以為自己看懂了,看明白了,可是,他又迷糊了,自己看到的,只是表層,而更深的那一層,仿佛有無比堅固的結界隔絕著,這結界迷霧繚繞,仿佛能窺到其中一角,又好似什么也沒看到,這種感覺,很讓人苦惱,也很惹人討厭,更容易讓人心生煩躁。
云寧定睛再看,河水依舊只是河水,深坑依舊是深坑,遙遠的天邊,雪山依舊矗立。
這是一場夢,云寧告訴自己,然后他便醒了過來。
而他的身邊,只有苗神醫。
看到云寧醒來,苗神醫笑了笑,道:“你醒了?”
云寧四下看看,卻是在一個屋內,火盆的火燒得很旺:“我們這是在哪里?”
苗神醫道:“黑山城的一家客棧。”
“蕭大哥呢?”云寧問道。
苗神醫嘆了口氣,道:“他去了塔林族,說是要殺了那隱王。”
“隱王是誰?”
“就是前日傷你之人。”
云寧聽了感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蕭越山看似灑脫不羈,大大咧咧,卻為了自己去北三域一個大族殺一個王,一個與長槍王、雪狼王、神箭王不相上下的王。他還不知道,那雪狼王已經死于蕭越山劍山,那長槍王亦是受傷嚴重,差點被蕭越山一劍劈死,而隱王,更是失去了一只手。
蕭越山與苗神醫,一個善攻,一個善守。
“公主和小海沒事吧?”云寧又問。
苗神醫笑笑,道:“沒事,這黑山城就是玉山族的黑山城,玉山族的王族,就是凌家,凌玉湖和小海已經回了宮中,說是要與其父兄商議攻打三族聯盟的事情。”
“哦。”云寧應了一聲,放下心來,感覺口中有股苦澀的味道。
苗神醫端來一碗藥,道:“將此藥喝下去,體會一下有何感覺?”
云寧接過碗,聞到了一股苦澀中夾雜著清香的味道,也不多想,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后,就臉色難看,一股極苦的味道從胃中翻涌而出,馬上扭頭,干嘔幾聲,看著苗神醫的眼神,他極力控制著不讓自己將剛喝下去的藥吐出來。
苗神醫看著云寧的樣子,眼中露出一股欣賞之意,道:“我以為這藥你喝下去,一定會吐出來。”
云寧苦笑道:“前輩,這是什么藥,太苦了。”
“這是百年以上的寒冰花和烈陽草熬制的藥,我還特意加了點百花露,就是為了壓制兩種草藥的苦勁。”苗神醫道。
這還是加了百花露,如若不加的話,這藥該有多苦!不過云寧從來沒有聽說過寒冰花和烈陽草,百年以上的,想來極為珍貴。
云寧剛想張口感謝,突然感覺體內亦寒亦熱,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仿佛寒冰和烈火同時在體內爆發一般,他的臉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眉毛上卻結了一層冰霜。
“陰陽交匯,冷熱相沖,如此烈性,希望會對你的傷有所好處。”苗神醫緩聲道。
云寧感覺身上除了藥力相沖帶來的不適,并無其他疼痛的感覺,忍著體內的冷熱交加,道:“苗……苗前輩,晚輩受了什么傷,嚴重么?”
苗神醫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吩咐云寧躺好,抬手兩根銀針刺入了云寧的胸口位置,云寧突然感覺渾身的力氣被禁固了,這種感覺,比當初凌玉湖用藥物自己不能動彈要來得更快,更真接,更能真切的感知到。
“我要在你的腹部行針,可能會難受,你要忍住。”苗神醫邊說邊掀開云寧的衣服,然后手中銀針不斷,一連十數根刺到云寧的腹部、
云寧只覺體內冷熱藥力仿佛受什么了什么牽引一般,放棄了爭斗,同時向腹部沖去,先是突然襲來一陣劇烈的絞痛,云寧一聲慘叫,想要掙扎,可身體卻不動分毫,只能張口叫,苗神醫突然一針刺入了他的頸部,云寧的叫聲戛然而止。
絞痛持續了約有一盞茶功夫,漸漸變成了癢,如百爪撓心,這種癢,比痛還讓人難以接受,云寧只能掙扎,張口大叫,可體不能動,口不能音,這種掙扎就變成了徒勞。他恨不能苗神醫能用手中的銀針將腹部刺透,或是用刀把自己的腹部剖開。
苗神醫對云寧的慘狀似乎早有預料,不理不睬,手指連連彈動著云寧腹部的銀針,腹部的肉也在隨著銀針急劇地顫動。
云寧的嘴唇都咬破了。
苗神醫將十多根銀針連彈九遍,這才迅速起針,然后一掌拍向云寧小腹,云寧只覺腹部一股暖流透膚而入,將寒與熱、痛與癢全部包裹了起來,然好壓縮,再壓縮……
漸漸地,整個小腹被這種暖流充滿了,云寧舒服的差點兒叫出聲來。
突然,這種舒服的暖流,竟與寒熱癢痛一起消失。
苗神醫的臉色極其難看,他收回了掌,也收回了銀針。
云寧覺得身上的力氣又恢復了支配,開口道:“前輩,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