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個彎兒,繞過一片竹林,入目滿眼金黃,菊開正當時,彩蝶飛舞,涼亭相間,碧水云天,才俊嬌顏。
這便是菊園。
有人看到兩人,與楊羨云熟識之人紛紛迎上來,與他打招呼。楊羨云握著折扇,一一還禮。
云寧看著這些青年才俊,這便是景國未來之棟梁。
再看遠處亭下花間少女穿梭,極為養目。
楊羨云給相熟的人介紹了云寧,有人驚道:“你便是那個‘他日再走清川路,云中與仙辯一回’?”
云寧愕然。
楊羨云笑道:“他正是那個‘他日再走清川路,云中與仙辯一回’。”
“難得難得,如此佳名,不但在京城文人之間小有流傳,聽說就連宮中貴人都有稱贊。”有人道。
云寧謙遜道:“大家謬贊了。”
“哼,呂大家是何許人也,他竟然想和呂大家比?”有人不屑著。
楊羨云盯著那人,道:“周松林,你別亂出酸言,有本事你也來一首。”
那被叫作周松林的文士道:“我周松林身為東宮入幕之僚,怎會與這般無知小兒相較?”
周圍眾人一看此情,都覺得有熱鬧可看了。
云寧拉了拉楊羨云的袖子,微微一笑道:“周兄既然是東宮幕僚,必然文采過人,那周兄可敢與我一較高下?”
周松林長得雖然俊美,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衣著更是一絲不茍,但那目光中的輕佻,卻是讓人不喜,他不屑道:“既然無知小兒想要挑戰于我,那我便出一對,你對得出,我便認你文采,對不出,馬上離開菊園,你可敢應戰?”
楊羨云道:“周松林,你真行。”說著沖他比如拇指,當中譏諷之意眾人皆知。
周松林卻毫不在意,盯著云寧。
云寧道:“我的文采如何,無須你來認可,這樣吧,你出一對,我如果對不出,自會離開,我出一對,你若對不出,你也離開菊園,如何?”
旁邊有人叫道:“好,這才公平。”
周松林俊美白晰的臉上生出一股陰戾,道:“那便如此,大家作證,這是他主動提出的,可別說我以大欺小。”
“不要臉!”楊羨云在一旁道。
周松林望著楊羨云道:“不過是仗著你叔之名混于京城,還真以為自己如何了得!”
楊羨云怒道:“周松林,你可敢和我比上一場?”
周松林譏笑道:“去年詩會,我們不是沒有比過。”
楊羨云的臉漲得一片通紅,去年詩會,楊羨云曾與周松林比過一場,結果被司業評判為敗,今日周松林再提此事,饒是楊羨云臉皮再厚,也無語反駁。
“天師有語:昨日之弱非今日,只須努力踏青山。田間放牛童,今日立朝堂。這個道理,周兄不會不懂吧。”云寧道。
周松林冷笑道:“就憑你,不過作了一首詩,被人贊了一句,還想立朝堂?”
云寧不緊不慢道:“去年楊兄敗給你,并不代表今天他還會敗于你,只要有踏青山之心,屢敗屢戰,不氣餒,何須沒有出頭之日。”
“弱者的借口。”周松林道。
云寧道:“看來周兄定然文采非凡,今日云寧倒要領教了。”
周松林對周圍人道:“請大家作個證。”
周圍人有的為周松林叫好打氣,有的對他一臉鄙視。
“園林無俗情,唯有真才可作賦。”周松林道。上聯自然是指菊園皆是有才之士,只有真才實料,才有資格在菊園中吟詩作對。
云寧幾乎沒有思考,張口便道:“秋菊有佳色,勝卻春花一點黃。”下聯之意,是園中多才俊,都要比周松林這個“春花”勝出一籌。
楊羨云帶頭叫好,周松林卻是臉色難看起來。他沒料到云寧竟會這么快便對上他的對子,這下他也不能要求云寧離開詩會了。
云寧卻是不依不饒道:“周兄,我這有一對,還請賜教。”
周松林料想他也說不出什么好上聯,不在意道:“請講。”
“冷風含香菊花殘。”
“還以為是什么難對,我對眾人圍看小兒憐。”
“好對!”有人叫好,顯然叫好之人與周松林是一伙兒的。
云寧笑道:“周兄,你對得可不對啊?”
“何處不對?”旁人問。
“冷風含香菊花殘,冷風含香菊花殘……我知道了,云公子這上聯是回文聯。”有人高聲道。
“冷風含香菊花殘,殘花菊香含風冷。果然,是回文對。”
周松林這才發覺,云寧的上聯竟然是回文聯,他皺著眉頭,想了半晌,卻是沒給出下聯。
楊羨云道:“周兄,怎么了?對不出來?對不出來沒關系,我相信周兄一言九鼎,對不出下聯,肯定會離開菊園詩會。”
周松林的臉已經成了鐵青色,他終是冷哼一聲,向園門方向走去。
“小人!”看著周松林的背影,楊羨云啐了一口。
好幾人都在思考云寧所出上聯如何應對,而此時的云寧卻是對楊羨云道:“楊兄,接下來我們應該做什么?”
“自然是吟詩賞花。”楊羨云又不自覺的打開折扇,很是瀟灑。
“你不是說有司業大人評詩評理么?”云寧四下里打量著。
“這個要到下午司業才會來菊園。”楊羨云道。
若知如此,還不如下午再來呢。
兩人向前走著,后面跟著三個與楊羨云相熟的人,對云寧才情很是佩服,自然也生了結交之心。對此云寧也不在意,能多識幾人,算不得壞事,當然,如果就只有自己,也無所謂。
此時不遠處一荷塘邊的涼亭有女子對這邊招手,楊羨云看了看,沖那女子揮了揮手,道:“云兄弟,那女子是工部張尚書家的千金張秀秀。我們過去吧。”
張秀秀旁邊,還端坐著三個女子,個個如花似玉,偷偷望著他們。
來到涼亭,楊羨云和幾個女子打發招呼,亦是老相識,張秀秀打量著云寧,道:“你便是新到李府的那個云寧?”
云寧施禮道:“正是在下。”
“我聽嬌玉說起過你,沒想到這么清秀,竟還有些羞澀。”張秀秀道,也聽不出她這話是褒還是貶。
楊羨云笑道:“云寧,這位張小姐,是建造司曹張士芳的妹妹,張士芳,是李嬌玉的夫家。”
原來眼前這位秀麗端莊的張秀秀,是李尚書之女的夫婿的妹妹。這幾日李嬌玉住在夫家,便是張府了。
“聽嬌玉說你能詩詞,善辯理,老師是古先生?”張秀秀又問。
云寧道:“古先生乃是我的啟蒙恩師,自小受古先生教導。”
“秀秀,你說的古先生,難道是那位古廷遠?”旁邊一白裙女子問道。
云寧道:“啟蒙老師正是古廷遠先生。”
“啊,竟真是雄括省那位奇人。”一女子小聲驚呼。
怒論天下不平事,笑談古今三百年。德高才舉驚天師,執守草屋為紅顏。看來古廷遠當年之事在京城所傳甚廣,為了一個所愛之人,舍棄了做天師學生的機會,這般深情男兒,自當傳為佳話,稱為奇人。
當然,也有人對古廷遠作為不屑一顧,成為天師學生,這是天下文人之向往,有此機會,竟然為一女子而舍棄,真個是傻得離奇。
對于古先生所為,云寧從心中敬之,天下多癡情,莫論古先生。
“聞聽你曾作詩‘他日再走清川路,云中與仙辯一回’,有此志向,看來你辯理亦是了得。”張秀秀又道。
楊羨云道:“云兄弟的詩華才情自然出眾,更出絕對趕走周松林,這辯理一道,得古先生教授,自是不錯。”
“哦?竟有此事,快講來聽聽。”有女子好奇問道。
楊羨云便將云寧的頂真扣門詩和與周松林對對聯的事情了一遍,當然,他此時手中的折扇是背到了身后。
聽罷楊羨云所述,眾女子都對云寧好奇起來,更有甚者問云寧那上聯的下聯如何來對?
云寧隨口吟道:“冷風含香菊花殘,清水鏡映倒青蓮。”
“冷風含香菊花殘,清水鏡映倒青蓮。殘化菊香含風冷,蓮青倒映鏡水清。”張秀秀口中念道。
“好聯,真個是好聯,上下聯皆為回文對。”有女子驚奇地看著云寧,一臉的不可思議。
張秀秀念罷也是一臉的驚訝,還真如李嬌玉所言,此子好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