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到七點，天色逐漸昏暗。

天鷹小隊快速移動，朝山坡奔去，過了山腰，四個人放慢腳步，半蹲著緩緩而行，來到坡頂。

李鳴趴在一塊石頭旁邊，探頭朝下看去，差點叫出聲。

山坡下非常平坦，好像有人刻意清理了石頭和樹木，幾千個蟲人排列整齊，靜默而立。一眼看去，烏泱泱全是人頭，仿佛正在開大會。

李鳴拿起望遠鏡觀察，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蟲人陣列前面堆著四座“槍山”，粗粗一看，全是清一色的突擊步槍；每座“槍山”旁邊站著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腳邊放著一個大箱子；蟲人外圍零零散散站著幾個身穿特種作戰(zhàn)服的人，不時地來回走動，這幾個人的頭盔非常獨特，全部封閉，看不到眼睛，頭盔正中間有一點猩紅閃爍，說不出的詭異。

那些蟲人排著隊，挨個走到“槍山”取一把突擊步槍，穿白衣服的人會遞給每個蟲人一條裝有四個彈夾的束帶，蟲人接過束帶非常熟練的束在腰上。

幾千蟲人排隊、領(lǐng)槍、領(lǐng)彈夾束帶、歸隊，宛如流水線，井然有序，效率很高，已經(jīng)有一小半蟲人領(lǐng)好槍支。

山中冷風吹過，發(fā)出“嗚嗚”的聲響，仿佛惡鬼嗚咽。

李鳴看著眼前的場景，脊背發(fā)涼，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如果不是看到這些“人”背上有個肉球，李鳴都不相信他們會是蟲人，這和正常人還有什么區(qū)別？

古鋒也在用望遠鏡觀察：“大概七千到八千蟲人，數(shù)量對上了。四名白衣男子，外圍六名守衛(wèi)，估計還有暗哨。”

付超語氣掩飾不住震驚：“這些蟲人難道會打槍？看他們這動作不像是……被寄生啊，難道蟲人還能變回正常人？”

通訊器響起古鋒的聲音：“事情很麻煩，彩虹貓變異就是科恩公司在背后搗鬼，看樣子他們有控制蟲人的辦法，蟲人如果會用槍，它們就是最好的士兵，沒有感情沒有感受，堅決服從命令，如果真是這樣，這個世界……就要爆發(fā)戰(zhàn)爭了。”

李鳴腦子一片空白，爆發(fā)……戰(zhàn)爭？

古鋒語氣堅決：“今天必須把它們留在這，一個都不能放走。付超，你速去開車，架好火神機炮；鐵柱你左我右，清理守衛(wèi)；李鳴，打電話給曹立偉，告訴他這里的一切。”隨手扔給李鳴一個手機。

天鷹小隊成員齊齊應(yīng)道：“收到。”

李鳴拿起古鋒的手機，往前挪挪位置，撥通電話。

不等李鳴說話，曹立偉問道：“古先生，現(xiàn)在情況如何？”

李鳴低聲道：“曹隊長，我是李鳴，那些蟲人我們已經(jīng)找到，現(xiàn)在有點小意外，呃……有幾個人正在那些蟲人發(fā)槍。”

“？？？”曹立偉一臉懵逼，“你剛才說誰給誰發(fā)槍？”

“我們已經(jīng)找到蟲人……幾個白衣服的人在給蟲人配槍……”李鳴費了半天勁才給曹立偉說清楚事情的原委。

曹立偉還是有點不相信：“……李鳴小兄弟，你能拍幾張照片發(fā)過來看看嗎？”

“行吧。”李鳴勉為其難的答應(yīng)，他其實想趕緊掛掉電話，看看能干點什么，隊友都在忙著，他卻在一邊打電話，搞得自己像個打醬油的。

夜幕降臨，天終于黑了。

李鳴環(huán)顧四周，看不到古鋒他們的身影，周圍黑咕隆咚，漆黑一片，感覺這野外的黑夜比城市里黑多了。

遠處的蟲人隊伍亮起數(shù)盞昏黃的儲能燈，撐起一片光亮，一陣山風吹過，光亮也隨之搖曳，仿佛風中燭火，隨時會被吹滅。

李鳴穩(wěn)穩(wěn)心神，半蹲著慢慢走下山坡，向蟲人靠近。

通訊器突然傳出一聲悶哼，李鳴頓時緊張起來，會不會是有人受傷了，緊接著通訊器響起古鋒的聲音：“不是中州的部隊，看他們的布防哨位應(yīng)該是雇傭兵，鐵柱小心點，他們有夜視鏡。”

鐵柱答應(yīng)一聲，再沒動靜。

李鳴慢慢摸到距離蟲人隊列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看到最邊上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抱著一把幾乎和他個子等高的步槍，呆立不動。

看到男孩抱著步槍一點都不吃力，李鳴嘖嘖稱奇。

他悄悄拿出手機，對準蟲人男孩，調(diào)準焦距，等到手機畫面變得清晰，按下拍照鍵，一陣白光閃過，在這漆黑的夜里……是如此的顯眼。

“我就曰了。”李鳴內(nèi)心無力地呻吟道，怎么就忘了還有閃光燈這回事呢。

蟲人男孩應(yīng)該是受到白光刺激，忽然轉(zhuǎn)身，槍口對準李鳴。

李鳴下意識舉起沖鋒槍就要射擊，目光注視到蟲人男孩稚嫩的面容，勾在扳機的食指猶豫了下。

這一猶豫，生死立轉(zhuǎn)。

蟲人男孩面色冷漠，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忽然一道黑光閃過，擊中男孩額頭，蟲人男孩向后倒去，槍口隨之一仰，“噠噠噠噠”，火光突現(xiàn)，一陣巨大的槍聲響起，回蕩在空曠的山中。

“咻唔—”李鳴清晰地感覺到子彈貼著頭發(fā)飛過，引得頭皮發(fā)麻，冷汗涔涔。

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李鳴身側(cè)，語氣沉靜：“下次不要猶豫，不然躺下的就是你，記住，它們不是自己人。”

聽到古鋒的聲音，李鳴回過神來，看到蟲人男孩倒在地上，額頭插著一把匕首，雙眼圓睜，一條血線順著額頭流下，濃稠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哇嘔—”李鳴跪在地上開始嘔吐，胃里的食物吐完，又開始吐酸水，不停地干嘔，仿佛要將五臟六腑全部吐出來，胃部劇烈的刺激讓他涕淚橫流，整個人弓成蝦米，痛苦無比。

幾乎同時，遠處有人高聲呼喊，幾束光亮朝這邊照來，剛才的槍聲驚動了那些守衛(wèi)，有幾個身影迅速向這邊靠過來。

“躲起來。”古鋒說完，消失在黑暗中。

李鳴終于不再嘔吐，翻身一屁股坐在地上，虛弱的喘著氣，嘴角吊著已經(jīng)拉的長長的唾液。

他抹去嘴上的唾液，發(fā)現(xiàn)手里攥著手機，想起還要給曹立偉發(fā)照片，趕緊找到圖片點擊發(fā)送，沒想到發(fā)送失敗，仔細一檢查，沒有信號。

什么鬼？

遠處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槍聲，接著歸于平靜，通訊器響起鐵柱的聲音：“八點鐘方向解決兩個，我去十點鐘方向看看。”

李鳴循著槍聲望去，什么都看不到，一陣茫然。

他又懊惱又憤怒，懊惱自己為什么這么脆弱，在古鋒面前嘔吐，覺得特別丟人；憤怒自己的無能和不知所措。

就在他無比沮喪的時候，周圍忽然變亮了，仿佛披上一層銀白，李鳴抬頭，一輪滿月懸在夜空，靜謐的月光灑下來，憐憫溫柔。

李鳴仰頭望月，思緒不斷。

……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人和其他人……

……下次不要猶豫，不然躺下的就是你，記住，它們不是自己人……

……自立才能自強，自強才能自救……

……

……

我不要猶豫，不要懊惱，不要軟弱，我要變強！

李鳴的心漸漸平復(fù)，目光變得冷靜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