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極站在樓梯上，他留著新理的寸頭，身穿著“魔術師”俱樂部帶外套的隊服，還新戴了個方框平光眼鏡，頗為清爽。

他后邊跟著“魔術師”隊的成員，旁邊還有俱樂部的工作人員。

“哦？認識的人嗎？”梅奕浩問道。

經過靈異偵探們的處理之后，現在“魔術師”全隊沒有人記得之前那次比賽前發生過什么，也不認得眼前這位小巧玲瓏的女士了。

“是的。”右極轉頭道，“我聊兩句，馬上就跟上來。”

其余“魔術師”的眾人帶著好奇的眼光打量了一下紙鏡之后，也是繼續往上走。

“呼，雖然知道你們要來英格蘭特打比賽，但沒想到竟然這么巧？”

紙鏡汗流浹背的在記憶里頭搜出來關于“星際聯盟”比賽的內容。

甚至都不知道……這次世界冠軍賽的比賽地點其中一站就是倫堡。

“是阿！這么巧！哈哈哈，紙老師來倫堡旅游嗎？”右極和之前見到是沒有兩樣，在俱樂部管理下職業選手就是得很有精神，很有活力。

紙鏡在腦袋里邊想著和比賽有關內容，卻懊惱的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怎么看，幾乎是什么都想不起來。

徹底改變的生活讓她丟棄了很多東西，包括游戲，刷視頻之類的……這些都變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實在和刺激的現實生活，可隨時調取思考，用之不盡讀之不完的地球往事和過往記憶。

只有這種細小的時刻，才能讓紙鏡自己覺得……她完全變了。

“啊，哈哈，對啊，林云也在呢，他們剛去了酒吧來著，你要一起去嗎？”紙鏡有些尷尬地問道。

“不了不了，且不說我不能喝酒，待會兒我們還要討論戰術和訓練。”右極搖了搖頭，帶歉意的笑著道，“抱歉，之后再聊吧？我得先上去了。”

“啊，好，好的，訓練加油！”紙鏡握了握拳。

右極揮了揮手，向著樓上跑去了。

紙鏡揮了揮手，走回了房間。

坐在沙發上，她沉默著，剛才的感覺很微妙。

自己明明和以前很支持的隊伍線下見了一面，心情卻根本沒有什么波瀾，甚至沒有去要個簽名，合個影的打算。

就好像只是見到了普通的朋友寒暄兩句，對和自己毫無關系的對方事業送上祝福，隨后轉身道別。

明明只是小事，可一種寂寞的感覺忽然抓住了她的心臟。

并非很久之前的事情，以前觀看比賽勝負那激動的心情，本應該還在不久的回憶之前。

現在卻感覺完全解離，和數年前，和不知道多少年前在地球上的記憶一同，都變成陳舊相框之中封存的東西。

才見到的事情很快就失去燃燒的熱情，變成和過去無數記憶一般的舊物，這又怎么不是一種痛苦。

“真是的，我怎么會思考這些無關緊要的哲學問題。”

紙鏡自嘲著笑了笑。

她本只是自言自語，卻沒想到，在這應該空無一人的房間里，她竟然得到了回應。

“哲學使人思考意義，思考意義又使人迷茫而痛苦。”

沒有任何察覺，沒有任何前兆。

紙鏡愕然的向聲音方向看去。

在機場出現的那位藍發男人此時就靠在墻邊上，拿著一支壓感筆，向著一塊電子屏幕寫著什么。

而紙鏡……竟然是看到了挺久不曾看過的“正常景象”。

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靈體，沒有任何靈力的波動，他的存在就宛如一個黑洞，將見靈之眼能看見的“視野”全數剝奪，只剩下肉眼能見的色彩。

更不知如何形容的是……這個人，紙鏡認識！

“海，海，海斌主編？！”

今天的不期而遇有些多了。

如果說右極出現在這里算巧合，他們的出現也合理。

可為什么……自己以前只在小說工作簽合約時見過一面的海斌主編，會在這里？！

“好久不見啊，紙鏡。”海斌收起手上的筆記本，“不請自來很抱歉，但最近這邊出了一些問題，如果不這么做，你可能都無法觀測到我的存在。”

“你……”紙鏡腦中快速閃過許多種可能。

初次和由水結及奈亞見面，出現在“密室”書架上的，她自己寫的書籍。

后面由水結向她“催稿”，動用關系在她停更期間“打點關系”的人物……

她最終抓住那個非常可怕的可能——對方早在由水結找上自己之前就已經在關注自己了！

“你和由水結是什么關系？！”

“最多是合作且敵對的關系，在對你催稿這方面同一戰線，在其他方面基本上都是敵對的。”海斌笑著道，“對了，現在也可以說了……我是一名‘時維旅者’。”

紙鏡目瞪口呆的愣了半天，才從嘴邊擠出一句話。

“您……有何貴干吶？”

她感覺很不對勁了。

以前她還覺得，是因為林心瑩等級太高，自己也偶然著加入了一群神級單位大佬的因果糾纏里邊。

可現在看來……實際上這個因果的中心，似乎并非林心瑩。

好像……似乎……是她自己？

“我能存在的時間不多，就不和你討論哲學問題了。節省時間，我接下來問你一個問題，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OK？”

“我……盡量？”不明情況還莫名其妙的紙鏡只能點頭。

“你如果發覺自己會在不斷的變化之中，變得不再是人類，甚至失去此前數十年里存在的一切意義，你還愿意繼續向前追尋未來嗎？”海斌問道。

聽著這不能更像邪教詞匯的句子，紙鏡思考了五秒鐘后，點頭回答。

“是。”

說實在話紙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失去一切意義”，那句話肯定包括了比“一切”更沉重的東西。

現在的人生，過去地球的那段人生，全部都會因此而沒有意義。

那么，她肯定不能接受。

可是她為什么，在本能的驅使之下，說出了“是”？

她不知道，可是她對這個回答沒有任何后悔。

反而感到一種輕松，一種眼前瞬間開闊了許多的輕松。

海斌仔細觀察了紙鏡之后，總算是松一口氣。

“那么，我要告訴你一個事實。你是……”

說話是很短暫的，開始的兩個字很輕松。

“我……們……的……”

可后面的幾個字，在不到半秒的時間里，開始變得一字一頓，愈發艱難。

周圍全部寂靜下來。

海斌的身體竟因為這些話語，開始像電視屏幕上接觸不良的影像晃動起來。

在寂靜之中，紙鏡發覺自己靜止著，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

海斌也因為如此變故變得緩慢下來，他的表情似乎也很意外。

在驚愕和無奈之下，他似乎想表達一些其他什么，可在話語都很難進行的時候，這還是太難了。

最后，他堅持著，把這句子最后的兩個字吐了出來。

“……同……類。”

話語結束，強烈的“耳鳴”于紙鏡周圍響起，如此聲音卻不同于普通的聲音聲響，而是一種不存在于五官上的，直擊靈魂的可怕“聲音”。

可以不帶耳罩直聽炸彈在耳旁爆炸的紙鏡，竟然對這種聲音無法忍受，她下意識抱著頭捂著耳倒在了地板上，痛苦得幾近昏厥。

“聲音”只持續了不到兩秒鐘，紙鏡卻覺得已過了比一個小時要更長的時間。

一切的一切，都無比漫長。

睜開眼睛，海斌整個人已經消失了。

消失的也不僅僅是他。

房間的窗戶方向大開著——是連著墻壁，那一片的房屋，道路，路燈都被某種東西毀滅的那種大開著。

什么都沒剩下，只有至少五公里以外的地方，滿地融化著紅色巖漿，如同火山噴發后熔化的土地。

“咔”

下一秒，紙鏡似乎聽到了相當清晰的秒針轉動響聲。

眼前那看到一瞬間的風景似乎完全只是幻覺，旅店的窗戶好好的，窗戶外邊的世界也并沒有被什么毀掉。

就連痛苦的感覺也迅速消退了。

“這……”

紙鏡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先系統叮的響起了提示。

【您的“見靈之眼·解”技能已更新。】

一條技能介紹……彈了出來。

【名稱：見界之眼】

【技能屬性：？？？】

【技能類別：？？？】

【主動效果1：觀界。清晰快速地觀察萬物，迅速理解并且得到觀察之物的情報。無消耗，無冷卻時間。】

【主動效果2：甄離。以“觀界”狀態觀察某目標一段時間后，可【已編輯】取消對方在上一個3秒內的行動，使其回到3秒前的狀態。消耗700MP，冷卻時間12小時。】

【學習條件：僅限特殊接入玩家“鏡凌虛”學習。】

【備注：因果至此，人情兩清。】

見界之眼取代見靈之眼之后，周圍的色彩全部消退。

她的整個世界不再花花綠綠，精神上的壓力一下子舒緩了許多，還有些不習慣。

可是，一個問題在她的心中始終縈繞不去。

“我……是誰？”

她的確能記得全部事情——只要在腦海里搜尋，只要她愿意，掙破羊水，出生時睜眼看到的景象也可以想起。

但是。

此時此刻，她竟然要疑惑這個問題了。

她……究竟是誰？

時維旅者又是為了什么在行動，又為了什么不惜這樣幫助她？

她是他們的同類？

那么，既然記憶之中自己沒有是時維旅者的記憶——紙鏡，亦或者上一世地球的那個人，真的是自己么？

她們的靈魂，是為了此時此刻“另一個存在”，或者說“現在的自己”而生的么？

紙鏡冷汗浸濕渾身的衣服，最終她，向前抓住什么，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要是我對現在的自己有所執念，沒有對未來的希望，我肯定會崩潰成為‘另一個人’.......嗎？”

仰頭倒在了床上，她慘笑道。

“原來他問的問題，是這么一回事......看起來，我必須要找到身為他們‘同類’的自己，才能解決一切的謎團了......”

用著最后疲憊無比的精神，將艾爾普蘇馬設定游玩時間為深度睡眠3個小時之后，紙鏡躺在床上，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