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裂光閃耀著透過大殿月光照耀而來的緋紅月光,劃過空氣發出刺耳的嗡鳴。劍尖擊打觸須,與其發出令人意外的清脆聲響,仿佛千萬個三角鐵齊鳴。
一時間大殿內成了比繁忙工廠車間更吵鬧的地方,但無數悅耳清脆金鐵與幾乎嗡鳴成旋律的竟然一時間產生了節奏激烈明快的,接近電子音樂的聲響。
從這旋律詭異的“音樂”聲中,特納西清醒過來。
外神,是所有帝國皇帝在繼任之時,被三正神傳授,清楚知曉的“知識”。
這種對人的精神帶有污染性質的知識會告訴他們“外神”的本質與危害,并且會一直陪伴他們,直到他們的生命結束。
特納西是個瘋狂,有野心,視人命為草芥的皇帝,但他愛著帝國的意志,亦無半點虛假。
他以為自己的計劃之中至少有一名正神參與之時,才毫不畏懼地發動了這次將實質權力奪還皇帝的復辟行動,并且為此不懼怕付出任何代價。
可,現在他知道了,他根本就是被外神玩弄于股掌之間。
特納西寧可身死名敗不會對外神妥協——本來,他不會對此有任何猶豫,即使讓自己陷入更深的絕境,他也會毫不猶豫對葉蓮娜直接出手攻擊。
但是他沒有——并不是因為葉蓮娜的幫助使得他的意志出現了動搖,而是葉蓮娜為了好好把話說完,給他上了一個短暫的精神控制。
“呵,余的命運就是如此么。”
特納西瞥了一眼那儀式修格斯,那看上一眼,就會令凡人瘋狂的怪物,卻沒有讓他的意識產生任何一絲一毫的猶豫。
他此時此刻無比清楚地知道,如果幫助兩名界游旅者,自己可能沒有余力再應對他們的攻擊。
不過,他仍然選擇拔劍!
“天覆之傾原烈火,聽余言令——”
特納西從腰間拔出一柄金色劍刃,隨著他高聲詠唱,猛烈的金色烈火纏上了劍刃之上。
“萬物滅毀之偉力,提劍皆斬!”
霎時,閃耀的金光自儀式修格斯背后亮起,暴漲而起的火焰瞬間吞噬了它!
“———!!!———————!”
不能聽清的嘶吼自儀式修格斯身上發出,誰也不能明白這樣可怕的聲音到底是如何產生,但可以確信的是,那肯定不是名為“喉嚨”的器官。
這招顯然對儀式修格斯造成了可觀的殺傷,順帶的......也讓破零刃和無序都有點懵。
“又是什么情況.....?”破零刃有些看不懂了,“這不是那個神給特納西的保鏢BOSS嗎?”
“也許皇帝和那個神不對付,又或者他單純地不爽這個丑八怪——啊!我也猜不著他想干嘛!”無序說著,從隨身空間之中拿出了【烈火之劍】,“但我現在知道主線任務到底是啥意思了!”
“呃?”
破零刃讓著替身斬擊撥開儀式修格斯的觸須,看到了它身后的特納西。
高熱讓特納西手中的劍刃已經開始融化——即使是皇帝的配劍,也僅僅能支持他發動一次這樣厲害的攻擊。
“反正就是現在了,總之先打死這個一看就難打得要死的BOSS!”
無序高喊著,身上特種部隊一般衣裝的許多模塊開始亮起細小的燈光。
燈光看似不算起眼,但它們終究不過是一種輔助手段,真正起作用的,是燈光之下已經開始運行的某個“程序”。
而這“程序”,可不僅僅是單純的代碼這么簡單——
【名稱:特殊作戰裝置-“夢境程序”】
【類型:防具】
【品質:完美】
【防御力:無】
【屬性:無】
【特效“夢境程序”:小范圍編碼逆模因“夢境程序”,改寫當前位置信息,干擾智慧生物對使用者的認知。冷卻時間:60s。每副本可使用十次,目前余剩次數(3/10)。】
【裝備條件:MTF-□□-□□認證行動成員,代號“無序”。】
【備注:【數據屏蔽】,需要認證權限。】
不錯,無序身上這件裝置,是一件“完美”品質的裝備,目前整個界游旅者之中都極其稀少的裝備之一。
不能為玩家提供防御力,也沒有任何屬性。但俗話說的好,沒有攻防的卡片......才是最可怕的。
其堪稱逆天的特效,已經成功在剛才的戰斗之中成功幫助無序比較輕松地團滅了堪稱萊澤諾爾帝國最強戰力之一的“皇帝通告”騎士團。
當然,這次副本絕大多數的次數都讓無序用在了這一次戰斗之中——與白倫丁接近的戰力有這么多個,果斷使用是無比合理的判斷。
技能在合適的時間點釋放,這是分辨一個頂尖玩家的重要標準。
而無序,就是這么一個頂尖的玩家。進入戰斗之后,她對每一次行動的判斷都是冷靜且非常合適。
暴躁性格并沒有影響到她的臨危不亂,這兩種看似矛盾神奇的融合,讓她有了相當的實力。
“不管你現在想做什么!特納西!”
從遺忘之中回神過來,特納西發現自己的面前多了一個人。
她拿著一柄長劍,一柄渾身閃耀著火紅的光亮,似乎時刻都在燃燒著的長劍!
“拿好這‘烈火之劍’!劍武典儀第二名的獎品,性質是永不熄滅,你用得上!”
“你是......不,這是‘烈火之劍’......?!”
在回想起來那個遞給自己劍的人是誰之前,他首先想起來了這柄劍!
“獎品......呵。”特納西接過了烈火之劍,口中念的卻是另一人的名字,“提奧·朱利葉斯·邁耶爾,你終于已經將先王的榮譽之劍給隨便拿出手來,贈予低賤的參賽者了么......”
“啪!”
清脆的響聲落下。
在破零刃一臉的驚愕,就連儀式修格斯也短暫停止的當下,特納西感覺自己附著了保護魔法的臉上遭了什么事物的沖擊。
雖然不疼,但當他意識到那是一個耳光之時,他也愣住了。
“一口一個低賤,你真把自己當成什么東西了?”
無序揚著特意脫了手套打的手,用著不高的身軀,以巨人的氣勢仰望特納西。
不管已經有些懵的特納西是怎么想的,至少破零刃覺得那身影至少有個兩米一......
“像你現在這個什么也不剩的家伙,竟然還有臉念叨過往的榮譽?”她將劍結結實實的按在了他手里,用著冷漠的語氣說道,“過去的榮譽只會更顯得現在狼狽的你是個無能——一無是處的小丑——蠢人。”
特納西終于想起來了她是什么人,他發出一聲冷哼。
“哼。外之理而來的‘界游旅者’,什么都不明白的無禮者——余好奇,汝等究竟有什么資格指責......?”
“啪!”
說罷,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地印在了另一邊的臉上。
兩道火辣的痕跡讓特納西也不由得燃起怒火,但他還沒發作,就聽到了無序冰冷的聲音。
“指責......?得了吧,這也算指責的話。”反手過來再打了一記耳光的無序戴上手套,“我只是要提醒你,以后在說更多之前,要考慮一下自己是不是應該——”
撕裂的聲音,飛起的血花,以及四分五裂的一只手臂,讓無序的話語頓了一頓。
“——先活下來。”
特納西看著眼前斷開的手臂,瞪大眼睛,終于徹底想起來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
——儀式修格斯并不是停滯住了,在無序將烈火之劍遞給特納西之后,它就已經迅速反應過來。
而它在特納西眼中保持停滯的原因,是無序在用一只手幫他抵擋儀式修格斯的攻勢,而無序又仍然處于沒完全解除的【特殊作戰裝置-“夢境程序”】效果之下,導致特納西連著“無序的另半邊”同“無序正在戰斗的事實”一齊忘記了。
但,即使是無序僅僅用了一只手對付儀式修格斯,還分心去“打醒”沒能迅速從【特殊作戰裝置-“夢境程序”】的特納西,在此時此刻的特納西回想起來也是相信——那堪稱疾風暴雨的觸須攻勢,絕對不是他能抵擋的。
剛才說話那會兒,也足以讓準備充分的特納西死上很多次了!
而在這致命攻勢之下堅持了這么久才斷臂的無序,并且在斷臂之后還面不改色語氣平淡的和特納西交談的人——更堪稱是怪物!
怪物倒下了——她失去了一條手臂,渾身上下被觸須刺穿,正在倒向一旁。
可是她為什么要特意脫下手套——
不,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
儀式修格斯已經將他認定為敵人,令人頭皮發麻的觸須已經朝他完全覆蓋而來。
如無動作,下一秒,他就會死。
“......!”
一口氣涌上而來的沖擊性質的事實,讓特納西再次舉起烈火之劍。
已燒至大殿頂端的滔天之火仍未散盡,就又開始聚集。
“天覆之傾原烈火,聽余言令!”
難得的,懷抱著執念的皇帝什么也沒有想,什么其他的意志此刻也不存在。
他唯一在做的,只有念下古老的咒文,要做的,只有凝聚自己的魔力。
一切似乎正在聚集于這劍上——而這劍在這一瞬間不重要了。
觸須正在接觸他的身軀——這一瞬間也不重要了。
“萬物滅毀之偉力,提劍——”
感受,明白,一種從未有過的新的感悟。
他作為一個人,一個生命,真正在“活著”。
而這自己從未正視過的,曾認為輕而無謂的生命,又是如何......在這可能即將失去的瞬間,變得無比沉重和巨大。
“——皆!斬!”
劍的熊熊焱火第二次燃燒,它的光亮不再那么純粹而閃亮,而是帶上了些許暗紅,讓它更像是凡間之焰。
少了純粹的霸道金色光芒,可這一劍擊,卻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具有力量!
“——————————————————!!!”
眼前的世界被燒灼的烈火吞沒,令人發瘋的尖嘯響徹大殿,扎入胸膛的猛烈刺痛。
特納西倒飛而出,在地上連續轉了幾圈,總算是得以停住。
撞擊,使得意識又回到了他的掌控。
從心底打起的怒火終于突破了本能的束縛——他咬著牙頂著疼痛爬起,用著兇狠的目光看向前方。
無論如何,他是皇帝。無論什么樣慘淡的結局,他都要以最高傲的眼神見證收尾。
隨即他看見,紅色的閃光在燃燒的巨大之火上,留下數道斬擊之痕。
當破風聲與劍刃聲停息之時,燃燒著的龐大怪物四分五裂,它的血肉和斷卻得有如漫天雨落。
“哈......干得很好嘛......”無序的聲音從特納西身邊傳來。
他轉頭看去,無序的身軀已經殘破不堪。
但令人恐懼的是......她頂著那不知道幾級傷殘的軀體,卻仍然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在活動,就連說話也只是有些緩慢,而不是那種半死不活應該有的樣子。
“......無謂的舉動。”
特納西看著七零八落的儀式修格斯,語氣仍然是那目中無人的高傲。
“你們不是來殺余的么?”
“是。”無序冷漠地點頭,抬起槍口。
要做的事情沒有改變,特納西看向那漆黑的槍口。
“為何多此一舉?要殺,便殺.......”
眼見命運之時到來,特納西本想輕描淡寫地應對,他也覺得自己可以輕描淡寫的應對。
可說出口時,他突然心中產生了許多的不甘,也產生了一些原本自己根本不會出現的想法。
他在這一瞬間感到了極大的恥辱——在冰冷的金屬抵在胸膛前,他動搖了。
無論什么野心,無論什么榮譽,無論什么其他的理由,在知曉“生命”的重量之后,曾輕蔑一切生命的他,不可避免的動搖了。
“我只是認為,一個不懂得‘生命’為何物的家伙,應當明白‘生命的重量’了之后再去死,如此的懲罰才真正有所意義。”
無序看著特納西染上了些許動搖和恐懼的眼神,手指扣下早已摩擦得滾燙的扳機。
“僅此而已。”
火光再次沸騰,燃燒這位帝國皇帝的整個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