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以后，無論他說什么，她左耳進右耳出，不聽不聽，就當王八念經。

吃完飯后，齊玥和袁榮乖乖向二夫人請安，得到二夫人應允后，火急火燎的回房去了。

齊瑯本打算和齊玥好好談一談，問問她最近詩詞歌賦學的如何，若有什么不懂的，他可以替她講解。

可惜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人就已經跑遠了，那一股沖勁比沒病之前跑的還快。

“少爺，小姐已經跑遠了。”齊瑯身邊的小廝阿冰好笑提醒道。

“嗯，看見了。”齊瑯淡淡道，“你可有發現玥兒是不是有些變了？”

阿冰摸摸腦袋，傻愣愣道：“少爺，你這話……問的，奴才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不過小姐的確有些變了，好像比以往更活潑了些。”

齊瑯沒有回答，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才轉身離去。

兩日前接到家中來信說妹妹落水，他原本打算等半個月休假以后再回來，可是當天晚上他做了夢，他夢見一個憔悴的中年男子，身形削瘦，他看不清中年男子的臉，但他知道男子生病了，且時日無多。

中年男子對他說：“齊瑯，回家吧，她落水了，需要你的陪伴。”

但他認為就算齊玥落水了，她那么懂事聽話，肯定會理解他的難處，他也就晚歸半個月，到時補償玥兒一個玉佩好了。

可是他聽從不了內心的指引，他回來了，回來就發現妹妹有些變了，她以前不會大聲說出她要叛逆，她要習武。

妹妹到底怎么了？

為什么與他不再那么親密，為什么不關心他在書院過得好不好？

齊玥借口自己想姐姐，兩人好久都沒說悄悄話，拉著袁榮回自己房間睡覺，袁榮有些受寵若驚，“你沒病吧，往日我要挨著你睡，你死活不愿意，今天下午也是你大病初愈，腦袋還迷糊著，我才可以趁機占你便宜，大晚上的，難不成因為可以練武腦袋高興壞了？”

“哎呀，姐姐說的那里話，”齊玥眨眨眼，“姐姐都不嫌棄我病著，會將病傳給你，我又怎會矯那門子的情？”

“好吧，既然妹妹如此熱情好客，我也就不走了。”

說著，頗為順手的指使齊玥的貼身婢女，“桑桑，來，幫本小姐散散頭發。”

“是，”桑桑乖巧應答，麻利的給袁榮梳散頭發。

齊玥只覺得袁榮不做作的模樣真可愛，性情還和上輩子一樣，大大咧咧的，所以按照她的性格和審美是不會喜歡上齊瑯的。

思極如此，齊玥心中的大石頭終于落地。

兩個小姑娘齊齊整整躺在床上，桑桑給兩人掖好被子，就下去休息了。

但兩人下午睡得時間有些長，都聽見街上打鈴人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了，兩人還是沒睡著。

齊玥用手碰了碰袁榮，“姐姐，睡了嗎？”

“沒呢，你嘞？”

“睡了，現在在夢游。”

“噗……”黑暗里，袁榮的笑聲響起，“你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厲害。”

“哎……”齊玥長嘆一口氣，“姐姐，我睡不著……”

袁榮關心問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齊玥搖搖頭：“也不算，我最近看了一本話本，覺得女主的反派哥哥太涼薄了，女主被皇家人算計至死，她的兄長卻還為皇權賣命，我替她不值。”

袁榮一聽就來興趣了，她平時最愛看話本，可是齊侍郎不喜她看看那些關乎風花雪月的書，于是她平時買的話本大多都放在齊玥這里，可是妹妹說的這個故事，她怎么沒看過呢？

“你看的那本話本，什么時候買的，我怎么不知道？”

齊玥：“……”

萬萬沒想到袁榮的關注點會在這里，真是反矯情第一人。

袁榮把身子挪過去，再次說出自己疑惑：“不過你說女主都死了，這還叫女主嗎？女主的標配不都是長命百歲，榮華富貴嗎？”

齊玥：“……”

她為什么要問袁榮這個問題，袁榮常年于混跡各大話本攤，早就總結出話本經驗。

果不其然，袁榮“哦”一聲，恍然大悟道：“妹妹，我明白了，是不是女主并沒有死，她重新換了個身份，打算復仇了？”

這話說的沒毛病，反正她本就是打算報仇，她的仇人三號組：李景，傅慧，齊瑯。

“我還沒看完，只看見女主死了，她的兄長一心一意輔佐幼帝，后來官至太子太傅，絲毫不關心女主的死活，甚至就沒想過替她報仇。”齊玥再次說回重點，重點就是女主哥哥太涼薄了。

“我天，那男子也太冷血了，妹妹都被皇家人弄死了，他還能一心一意做臣子，他是不是腦子有坑？”

齊玥再次說出讓人憤怒的話：“不止呢，男子還抹除妹妹生活過的痕跡，不許任何提起她的存在。”

“賤人乎，渣男乎！”袁榮一連說了好幾個賤人，控訴道：“這種人還活著做什么，就那么心懷天下，憂國憂民嗎？”

齊玥“嗯”一聲，冷言道：“書中對他的描寫就很像無雙國士，無情無愛，無欲無求，心中除了百姓就是忠義。”

袁榮感受到隔壁的身體好似籠罩著一層寒冰，小心臟顫了顫，入戲太深了吧，擔憂道：“妹妹，消消氣，要不你還是別看了吧，我看你都入戲了，不就是一本話本嗎，趕明兒我給你挑幾本不這么冷血無情的。”

“姐姐，我沒有生氣，我只是在思考女主應該怎么報復她的兄長？”

“還能怎么滴，弄死他唄！”袁榮氣沖沖道，“若我有這樣的哥哥，我直接同他斷絕關系，再見面就是仇人，專門給他找不快。”

“姐姐這番話正合我意。”齊玥附和道：“既然男子做的是一世名臣，那就該把他打做亂臣賊子，讓他保護過的百姓唾罵他，詛咒他。”

“妹妹……這會不會太狠心了？”不知道為什么，袁榮總覺得齊玥的話意有所指，她的憤怒和不甘都那么真實，從內而發，仿佛話本女主就是她本人，或許真的是入戲太深了吧。

袁榮沒聽到回答，就聽見齊玥睡熟的呼吸聲，自己也裹緊被子，不一會兒就睡死了。

過了好久，齊玥忽然睜開雙眼，冷冷的盯著床板，嘴巴微張，無聲道：“齊瑯，你的一生本就是一個悲劇，一個笑話，把你拉下神壇還不夠狠，更狠的還在后面。”

齊玥想起當年靈魂飄蕩之際，聽她那從未謀面的父母說起齊瑯的身世，兩相對比，她覺得自己的早死都不算什么了，反正齊瑯比她活得更像個慘劇。

可笑呀可笑，齊瑯費盡心思守護的大周江山，百姓安穩，其實都是在給自己的殺父仇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