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過后。蘇總通知廣告企劃部的馮總監到他辦公室。馮總監正在與他的助理肖斌探討產品包裝創意，接到蘇總通知后，他隨手抓起活頁式速寫本，立即趕到蘇總辦公室，只見蘇總仰坐在轉椅上，半閉著眼睛。聽到馮總監腳步聲，他欠了欠身子，示意馮總監坐在辦公桌前，顯得非常疲倦。

在馮總監的印象里，他跟隨蘇總二十多年，蘇總一向以“不知疲倦”著稱，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蘇總這么疲倦。

“子元，現在業界出現了一種令人堪憂的現象，”蘇總強打著精神，睜開眼晴：“有幾個業界大佬以成立商會為名來搶占市場，現在已經出現了事實上的行業壟斷現象......”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蘇總的意思是？”馮總監探著身子問，他在速寫本上畫了幾筆。

“你跟老許商量一下，拿出個應對方案......”蘇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后，示意馮總監可以回去了。

說起這位馮總監，也并非等閑之輩，他全名叫馮子元，屬于60后。80年代畢業于省藝術學院雕塑專業，曾去一家廣告公司搞設計，因為適應不了經常加班，只干了兩個月就炒了老板的魷魚；他又到人才市場找工作，但沒有合適的工作；他又通過網絡向50多家單位投了簡歷，可能是因為他的專業太“冷”，結果50多家單位只有1家打電話面試，雖然這家公司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但從公司簡介中他了解到，這是一家健康產業，他總覺得與自己的專業不大搭界，本想放棄面試，可中午去飯館吃飯時，他才發現自已口袋里只有二十多元錢，他腦子里忽然閃出魯迅筆下那個酸秀才“孔乙已”：唉，再不工作，就要落到孔乙己的地步了！甚至連孔乙已也不如，因為現在正在洪家莊租了一間房子，快到期了，弄不好租金都成了問題。

中午，他到一家小面館，要了一碗拉面，吃完飯后，他就下定了決心去這家公司面試了。

這是一家中外合資企業，辦公樓是在市中心一家寫字樓二層，一樓是保健品市場。

這家公司名稱就是“澤天生物工程有限公司”，是廣東泰恒集團投資創建的，集生產、銷售于體，總經理就是蘇國梁，當時四十二歲，長得英俊魁偉。

馮子元中午填了表后，被叫到總經理辦公室接受面試。

蘇總看了看他的簡歷，一看是搞雕塑的，便皺了皺眉頭：“你了解我們是做什么的嗎？”蘇總問了他第一個問題。

“藝術。”馮子元隨口答了一下，他正在畫著什么。

“這倒新鮮，”蘇總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這位”與眾不同”的應聘者跟前，只見他正全神貫注地畫一幅畫；只見幾個男人圍在一個圓桌上喝酒。畫的右側寫了一行字：海圣補酒，獻給能干的男人！

“好！”蘇總鼓掌道；“我正愁沒有一句響亮的廣告語呢！你被錄取了！”

馮子元卻沒有表示特別的激動，他顯得很平靜；“我冒昧地問一句：我在哪個部門工作？”

“廣告部，”蘇總補充道：“試用期一個月，月薪1700元，轉正后3000元。”

3000元！這個價在當時工資不算低。這對他來講，的確有一定的有誘惑力，因為他基本上沒有別的選擇了，但他還不想在蘇總面前顯得卑微，他只淡淡地問了一句：“請問蘇總，提供住宿嗎？”

“有公共宿舍。”蘇總補充道：“你什么時候想搬進去時，找人事部就行?！?

“好的?！瘪T子元差一點要跳起來，但他還是告誡自己一定要穩重。

就這樣，他很快就當上了廣告部經理，又過了幾年他又沒任何障礙地當上總監，由于他畢業于藝術學院，并且沒事經常畫上幾筆，從而贏得了“大師”的稱號，實在是大家對他親切的稱謂，沒有“嘲諷”之意。

應當說，蘇總對他是很欣賞的，欣賞他有創意；同時，他又能站在領導角度看問題，蘇總與馮總監的關系可以說超出了與一般員工的關系，據說，蘇總曾向集團建議由馮總監做他的接班人；而馮總監也已經打算跟著蘇總“熬”到退休。

馮總監回到辦公室以后，給企劃部經理許子秋打了個電話，說是有要事相商。

“讓何策劃也過來?！瘪T總監補充了一句.

許經理和何策劃馬上就來到馮總監辦公室。

馮總監招呼他兩個坐在緊靠墻壁的棕色沙發上，并告訴他們想喝水有紙杯子。

兩人都擺了擺手。

馮總監簡要地講了講剛才蘇總對營銷界現狀的分析，但他并未把蘇總的“困惑”和盤托出，而是想聽聽他二人的意見，至于他個人有什么想法，他從來不先說，這就是他的領導藝術。

“我想說點個人想法，”一向把“讓別人先說”作為“左右銘”的何策劃這次一反常態：“我覺得我們也應成立商會，來鞏固或擴大陣地?！?

馮總監點了點頭，作出沉思狀，繼而示意許經理談談看法。

許經理沉吟了一會兒說：“成立商會有點黑幫性質，我們決不可‘以黑吃黑’，而應拉起‘誠信贏天下’的大旗，成立‘誠信經營研究會’來對抗他們，這樣名正言順?！?

馮總監托了托嘴巴，并在速寫本上勾勒了一幅許經理的“大頭漫畫”；然后朝何策劃側了一下頭，何策劃顯得很謙虛：“我基本贊成許經理的意見，成立‘誠信經營研究會’，另外呢，我還有個不成熟的想法，”他頓了頓，干咳了兩聲，這是他的習慣，其實他喉嚨里并未有痰，而是一種本能，因為這是在提醒人們：“到重點了”：“我想是否由蘇總以收弟子的形式來聚攏市場。這是我的一點私人想法?！?

馮總監未置可否，他同樣給何策劃畫了個卡通大頭像。

“我不贊成，”許經理反對說；“這與成立商會沒什么本質區別?！?

“就算成立商會，又怎么啦？”何策劃臉上掛不住了。

馮總監擺了擺手：“話不出門，言者無罪，但頻率不必過高?！?

到底是馮總監說話有“水平”，不愧為“大師”，說話不動聲色，旁敲側擊。

馮總監最后做總結，他首先肯定二人“各有思路”；最后他建議二人回到企劃部分別按照自己的思路寫一個方案。

許經理、何策劃站起來準備回企劃部，馮總監要何策劃留下。

許經理走后，馮總監要何策劃把屋門關上，然后讓他把一張凳子拉到他左側坐下。何策劃對馮總監的這一安排感到有點“誠惶誠恐?！薄Ｋ麖南乱麓锾统鍪志瓴亮艘幌履樕系暮?。

“小何，今天表現不錯，”馮總監從辦公桌的盒子里取出一個高梁飴塞給他；“獎給你?！?

“謝謝大師。”何策劃接過來但沒放在嘴里，而是放在上衣口袋里。

“怎么，你不愛吃糖？”馮總監含著高梁飴，故作不解地問。

“大師誤會了，”何策劃幽默地說：“對我來講，這不是一個糖塊，而是榮譽?！?

馮總監被他的幽默逗笑了：“那你不要躺在榮譽上睡大覺?。　?

“那當然，”何策劃謙虛地說：“何況我現在只是一只小小鳥......”

“其實，小鳥找準了榜樣，也會飛很高的?！瘪T總監拐彎抹角地說。

“請大師多指點?！焙尾邉澫蝰T總監一抱拳。

“你現在就有一個‘光輝榜樣’，”馮總監將他剛才給許經理畫的一個漫畫用圖釘釘在他身后的墻上；然后，又把何策劃的漫畫與許經理的漫畫并排釘在一起。

何策劃向馮總監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大師啊！”

良頃，何策劃忽然將自己的畫像取下來：“我覺得自己還沒資格與許經理并排??！”

“并排在一起有多重含義，比方說與許經理并肩戰斗，或者......看你怎么去理解?！瘪T總監總是那么高深莫測。

“多謝大師指點?！焙尾邉澯肿鞅瓲?。

正在這時，肖助理推開了門，見何策劃坐在馮總監左側，知道二人正在談事，滑稽地一抱拳：“抱歉，我沒敲門就進來了。”

“肖助理多想了，”何策劃隨機應變地說：“我請大師給我畫了幅漫畫。”

他在肖助理面前“展示”了一下大師畫的漫畫。

肖助理掃了一眼：“挺逼真?！?

“還有這位呢?！瘪T總監指了指墻上許經理的漫畫。

肖助理走近端詳了一下，順手從馮總監畫筆盒里取出一支炭素筆，信手涂了幾筆，把馮總監和何策劃都逗得哈哈大笑---原來肖助理在許經理漫畫的嘴唇上畫了一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