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人間的雀游峰上，激淌的瀑布終年不歇，日復一日的自山頂傾瀉而下，從未有人打擾過這喧囂中的寧靜。

可今日，一道綺麗身影竟破開瀑布，從山壁內走了出來。

溫潤的靈氣化為防護，將單薄的身體護得密不透風，即使這瀑布沖刷得再過激烈，素白的衣衫上也未沾染一絲水漬。

莫名出現之人，正是消失偌久的月明心。

如今的她，眼神依然凌厲，但已沒有了過往的生人勿近，只見她望了望左右，唇邊浮現一抹艷麗的嫣紅。

“以我現在的實力，已不需要靠運氣和投機取巧，就能輕松碾壓袁坤了。”

自那晚的奇詭之事后，月明心便潛藏到這瀑布后進入了閉關，一晃就是一月之久，這段時間心無旁騖的修行，讓她的實力是實打實的到了心武境。

看了一眼遠處的飛燕臺，丹霞院的諸弟子已在那里集結完畢，按照袁坤所說，一月的訓練之期已到，今天便是分組出門進行歷練的日子。

實力再漲的月明心目力更甚過往，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臉憂色的秦曦，以及眼神兇狠的藍星河。

雖只是幾天的相處，但那段回憶卻是格外美妙，月明心忍不住浮空一跨，往前走了一步。

可這時，一道嘲諷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群筑基期的小朋友，你也要去湊熱鬧？”

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冷不丁的發聲，岳明心轉過身來，面向鏡花水月中的自己，冷冷一笑：“在這里，沒你說話的份！”

此話一出，水中倒影卻是更加張狂：“那又如何，雖然現在是你主導，但我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你，你的思維、行事手段，甚至包括記憶，都不會完全受你控制，看看吧，如今的你，已經連樓傾雪究竟怎么死的都不確定了！”

這笑聲讓月明心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一聲冷哼，那話語戛然而止，再也沒了出現的跡象。

過了好一會兒，月明心這才一聲苦笑：“重生一次，才知道那近萬年的歲月只是一場笑話，若不是小樓，我怕是又……”

又會如何已不用多言，那個晚上的幻境仍舊歷歷在目，她心中知曉，如果不是岳小樓的影像突然出現，自己怕是已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眼中的悲愴只持續了短短數息，就被無比的堅定所取代，月明心抬起頭來再度看向水幕中的自己。

“前世本座是敗了，但今生，我不會再輸！”

豪語落下，月明心宛如翩翩謫仙，自空中飛臨而下。

另外一邊，一臉擔憂的秦曦時不時向遠處眺望一下，同時緊張的揉著衣角。

“岳師妹怎么還不來，袁坤說她另有訓練任務，不會是誆我的吧?！?

小師妹進門還沒幾天，就遇到宗門大事，隨后消失了整整一個月，作為丹霞院的大姐大，秦曦怎么能不擔心。

還在不停踱步的時候，袁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最后一組，方心怡，白雨晴，宋淼?！?

數百人的弟子很快就分為了好幾十組，她們接下來要按照歸元殿下發的任務，前往云州各地進行歷練，當歷練結束，便是去參加中土競武的時候。

將最后的名單說完后，袁坤又咳嗽了一下，走到方心怡身邊小聲說道：“這支隊伍由你主導，陪同的男弟子是師圣一?！?

當初被月明心嚇到后，袁坤就不敢再打這些女弟子的主意，但這不妨礙他給潛龍院謀些福利。

那師圣一就是潛龍院的弟子，近水樓臺先得月，丹霞院的姑娘個個都出身不凡，若能抱一個回去，對自身前途是大有裨益。

聽到陪同之人是師圣一，方心怡眼中閃過一絲不滿，那個男人她十分清楚，雖然實力比自己強一點，但剛愎自用自以為是，也就騙騙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罷了，師圣一就師圣一吧，那家伙很蠢，應該很好利用。”

在外歷練可不是郊游，就算她們是劍閣弟子，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危險，既然有師圣一那個蠢貨在，那么一旦出了事，剛好讓他頂在前面。

看似一臉歡喜，但心中已有了主意，剛準備點頭答應，一道清冷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

“我呢？”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名身材頎長的嬌俏女子靜立不遠處，一對鳳眼半開半闔，滿是漫不經心。

這人似乎在哪見過，但是方心怡一時有些想不起來，還在疑惑的時候，秦曦已經沖了上去。

“岳師妹？你真是岳師妹？你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

其實月明心跟之前的相貌相差并不大，只是一些細微處有所差別，但就是那點分厘之差，就會讓人難以辨認，更何況她如今秀麗間帶著崢嶸，清冷中再無稚氣。

見師姐還是一如往昔，月明心露出一抹淺笑：“不止是相貌，個子也長高了一點呢?！?

這么一說，秦曦才發現她居然跟自己差不多高了，不由得嘖嘖稱奇：“都說女大十八變，你這變化也太大了吧，你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

世上的丹藥千奇百怪，光是能助人生長的就有好幾種，秦曦以為月明心是吃了什么靈藥的緣故，所以只是有些吃驚，沒有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還想再敘敘舊，袁坤已經滿頭是汗的趕了過來：“最后一組只有三人，岳姑娘你……”

“可?！?

不等袁坤說完，月明心就點頭同意，并且還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弄的如此尊敬，會讓人生出懷疑。

袁坤見狀立刻會意，趕緊裝出嚴肅的模樣，示意她們可以出發了。

瞟了一眼準備發號施令的方心怡，月明心定了定神，乖乖的站到了她的身后，雖然看不上這樣的歷練，但是為了打敗另一個自己，就必須深入紅塵，畢竟那家伙，是近乎于星界天道的存在。

當年的月傾城自以為找到了大道之路，摒棄一切情感只為一攀高峰，可那時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漸漸化為了天道的傀儡，當她完全天人合一時，便會化為一輪明月高掛天際。

真實的她，早就被當做心魔藏在了內心最深處，當初突發好心撿走樓傾雪，其實是她潛意識下，為保留人性作出的最后努力。

她成功了，也失敗了，她沒有化為明月，而是成功飛升，但在天道的影響下，她親眼看著樓傾雪，那個最親之人死在面前。

可即使她飛升仙界，天道的意志已深入她的骨髓，幾乎徹底代替她，形成新的人格，直到突然身死，又重生到中土云州，她才慢慢尋回真正的自我。

過往的一幕幕如走馬燈一樣的在心頭閃過，感慨良多的月明心不由得抬頭望天，在那蔚藍的天穹之上，似乎緩緩出現了一張稚童的笑臉。

那個將她從深淵挽回的人。

“岳小樓，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