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煉魔境
- 神隱花見
- 清葉溪
- 3309字
- 2023-06-28 17:00:00
赤魔谷,一片陌生而又幽暗奇異的地方,山中石室別有洞天,由一個又一個的石灰巖洞穴連接而成,走在其中,就如同走迷宮般,有時是狹長的通道,蜿蜒崎嶇,有時是寬闊的洞中殿,殿內有泉池,水流淙淙,不知通向何處。
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后,紫陌青被清風身邊的和尚和老道帶到了煉魔境。
此時再看他們,早已沒了初見的持成穩重與仙風正氣,唯有眉目間的狠辣和不茍言笑,充分表明著他們的內在實質。
清風更是如此,仔細看,他那張原本清秀可人的俊容現在已經滿是乖戾跋扈,邪逆的表情與陰狠的眉眼無一不透露著他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兇煞之氣。果然,相由心生,紫陌青嫌棄地閉了閉眼,將注意力默默轉移至別處。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幕,卻讓她更加對他們嫌棄痛惡不已。
煉魔境深處,是一個個如同牢房一樣的地方,里面關押著許多擁有靈力的仙門之人或修行妖獸,甚至還有幾個道行不淺的地仙。
他們全部被囚禁在臟亂差的狹小空間內,有的正受著被吸取靈力精髓的痛苦折磨,有的已經被折磨得不人不鬼不成原形,只剩一口氣,有的傷痕累累癱倒在地,不知是死了還是活著,更可惡的是,這些被受折磨者中,有懷著孩子的母親,有剛出生沒多久的幼崽,還有白發蒼蒼的老人……
看著那些或單純或弱小者,僅因為沒有自保能力,便被輕易帶到了這里,受著世間少有的殘酷折磨,紫陌青心中火氣真是越來越大,尤其是看著那些剛出生什么都還不懂的孩童與幼獸眼中露出無盡恐懼的眼神,她心中簡直難受生氣到了極點,情不自禁便沖著清風破口大罵道:“蠢材,不思進取,愚鈍至極,你以為靠著吸取他們的靈力就能提升自己?輕易得來的終將不長久,投機取巧必自取滅亡!”
“死到臨頭還不自知!”被激怒的清風一掌擊在紫陌青胸口處,將她震了開去。
紫陌青撞在一處石壁上,然后重重摔落在地,直摔得她齜牙咧嘴,四肢骨架就好像要散了似的。
清風也沒好到哪去,他原本就受了傷,此刻被紫陌青激怒,又動了氣,剛給完紫陌青一掌,自己也忽地退后一步,半跪在地上,表情痛苦,顯然是在強撐著,可即便如此,他那張猙獰的陰冷臉仍舊布滿可怖的戾氣。
“魔尊,您的身子要緊,剩下的交給屬下就行。”和尚和老道趕緊上前請示勸說道。
這時,紫陌青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突然認真問道:“清風,是你真名?”
“呸,就他,還配叫清風?那真是侮辱了清風這個名字!”旁邊被囚禁的人里,一位老者艱難地爬起來大聲啐道。
剛剛的動靜驚醒了牢中眾人,此時那些還有意識的被困者全都聚集到了一邊,看著紫陌青和那所謂魔尊的對峙。
然而,那老者話音剛落,便被和尚用法術擊飛至山壁上,最后痛苦地趴落在地。
雖然老道初心是想替他的魔尊出口氣,好讓他少受些氣,但這一做法反而坐實了清風是真名這件荒唐事。
紫陌青臉上的譏諷之笑愈加明顯,同時,她心中也慚愧無法為那說了正確話的老者做些什么,只能趁勢繼續挖苦清風道:“好一個清風明月共有時,直掌四海循天涯,當真是可笑,也不知是誰替你取了這個名字?真有意思。”
“將她丟入黑域,沒有我的吩咐,永遠別讓她出來。”清風一字一句下達命令。
他說完,陰冷無比地走了。
和尚和老道二人一刻不敢耽誤,立即執行命令。沒過幾秒,紫陌青便被丟入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之中,除了腳下的一塊實地,整個空間再無任何實物,只有無窮無盡的黑與虛無。
紫陌青在心中沉沉嘆了口氣,都怪她太輕易信人,果然,在天上看得多,并不代表自己真的就深諳這世間一切法則了。
如今被束縛在這里,既不能反擊,又逃不出去,該當如何是好?手被捆仙鎖捆住,無法施法無法自救,唯獨雙腳還能動一動。想了想,紫陌青開始尋思用雙腳自救的運功方法。可這念頭剛生,那捆仙鎖便瞬間長了一大截,將她雙手雙腳均捆住,捆得牢牢實實。
她第一次感嘆,老神仙的法器真是厲害。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便只能等,等一個時機。
可靜坐片刻后,她內心卻愈加焦慮煩躁起來。本來想見的人已經近在咫尺了,但現在這么一鬧,不知何時才能尋見故人。
紫陌青感到無比懊惱,她在怪自己,怪自己不夠聰明,怪自己不夠沉著冷靜,怪自己太過死板,早知如此,她自己施幻術之法隨便變個什么也好,只要能掩人耳目,不引起世人注意,便不會違反與天帝的約定,給人界造成干擾,那樣也許她此刻早就到了西邊雪山深處,何至于被困于此?
不過,正如她自己之前所說,既入世,便成世間局中人,又因心中執念過深,難免擔著因果,怎可輕易用神力凌駕于眾人之人而破壞世間法則?更何況,如果沒這因果之緣,她又如何能發現有那么多受難的人被關押在此?
所以,想那么多似乎也沒用,只能說,各有各的好,最終還是取決于心中更想要哪種結果。
對她來說,盡快見到故人固然重要,但下界后在人間經歷的種種,也很重要,就比如說現在,她既看到有那么多無辜者被關押在煉魔境內,日后便不會不管。而且三千多年都已經過來了,又何必急于這一時?她心中雖有執念,放不下,也忘不了,然這執念不可能讓她對其它事不管不顧,因為她知道自己是誰,在做什么,內心想要什么。
她想要尋回故人,也想要這世間太平,如果無法在大范圍內去主動做些什么,那么至少應在自己所能影響或接觸的范圍內,盡己所能做些什么。
沒錯,就是這樣!紫陌青在心里打了一場開解自己的硬仗。
只是,這仗打得有些迂回,明明感覺要勝利了,再轉念一想,她仍然還是覺得不對,內心再次焦灼起來。
如果沒有花靈一事還好,她不用擔心自己會消亡,不用擔心時間不夠用,而眼下,花靈還未尋得,她也不知要在這里被關多久。神力雖然發揮不出來,卻每時每刻都在流失,沒準到頭來,下界一趟,一事無成,反落得個自取滅亡的結果。若真如此,這豈不是天界最大的笑話?而她就是笑話中的笑話。
當然,笑話事小,自己消散之前是否能夠甘心才是大問題。
是的,怎么不是大問題呢?堅持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也等了那么長時間,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尋找有關于他下落的答案,臨門一腳了,本就要成功了,卻被自己搞砸了,這怎能讓她甘心呢?她太不甘心了,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要沒有這遭,那該有多好。可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說一千道一萬,她的錯誤已經犯下了,這個局面已經造成了。徹底消失,或者繼續存在下去?接下來她總要面臨其中一種結局,那么,現在她該如何辦呢?她還能怎么補救呢?還會有機會嗎?她還能見到他嗎?
不,不會,她不會消失!她一定能夠再見到他,一定能的,一定可以!“讓自己身上的神力流失得慢一些吧,堅持到那一刻。”紫陌青在心里對自己道。
于是,她全身心凝聚于一點,開始變得無欲無求,無念無想,不為任何事物所干擾。她將自己慢慢放空,與黑暗,與周身的虛無融為一體,她既是這無邊無際黑暗中的每一個虛無點,也是她自己,代表著黑暗的主體,一切意識的主宰。
忽然,她眼前緩緩出現一個人,那人一身玄袍,長發披散在后,面帶微笑,與她相對盤坐。
雖然他與她相對而坐,可她卻感覺到自己包裹了他,她能看到他的前身后背,上下左右。這是一種別樣的感受,以前修煉時雖也出現過類似這樣的情況,仿若與世間萬物融為一體,卻從未能召喚他人入夢,最多是她進入他人夢中。
“龍凰,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的境界提升如此之快。”那男人微笑道。
紫陌青會心一笑,“魔神,原來是你,能入我夢,你也不簡單。”
“說吧,找我何事?”
“這捆仙鎖,可曾被你贈予他人?”
“不曾,但曾被偷過。”
“為何不管?”
“不想管,也隨緣。”
“那煉魔境的那些無辜者,你可愿管?”
聽了紫陌青的這句問話,魔神突然哈哈大笑,反問道:“可知我為何被稱作魔神?”
紫陌青沒再說話。
魔神于是自己回答道:“因為我行事與魔人行事并無二致,冷血無情,不分好壞,僅憑喜惡。”
“可你終究還是神,你雖墮入魔道已久,卻始終歸在神位,可見你神性未泯。”
“呵呵……盡管如此,我不害人,也不救人。”
“為何?”
“龍凰,你有沒有想過,這魔道中人,也是人?他們被稱為人類中的異類,因為他們認為殺戮與奪取才是每個物種最原始也最正確的生存方式,他們崇尚強者為尊,他們喜歡血腥、暴力,他們自私、冷酷、囂張,他們既善于偽裝又敢于表達內心的張狂。其實,如果這個世界沒有善惡之分,如果像他們這樣的人才是世界的大多數,那他們便不會被稱為異類,相反,他們才是正常人。”
“可是,過去的經驗與歷史證明,人們向善而行、團結互助才是這個世界能夠延續和發展的不二法門,也是天與地能夠相支相衡的關鍵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