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師父子

當夜，李山南坐著警察局的車子趕著去了布村。

當時，祝安之只是一個普通的警員，還算年輕有為，儀表堂堂，還沒有發福成酒囊飯袋，正在和李山南的姐姐李觀南談戀愛。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中期，在南中國，社會上時有新鮮的風氣，給暮氣沉沉的生活帶來新鮮感覺。比如，自由戀愛就是之一種。

李觀南為了救父親，情急之下給祝安之家里打電話求救，祝安之二話不說，征用了警察局的唯一一輛警車，和未來的小舅子去城外找人。

布村不難找，張不有也不難找，仿佛有預感一般，張不有已經在自家的小院里等著他們倆了。

說來有趣，張不有是布村私塾的教書先生。

所以，祝安之和李山南見到張不有，有點驚奇他的身份。張不有不是粗壯的紅臉膛莊稼漢，而是個文弱的中年人，可以用“手無縛雞之力”來形容。兩人進了張不有的院子，開門見山，說明來意后，只見張不有在堂屋點了三炷香，敬了祖先牌位，然后從神臺旁邊取下一個黑布包和一個黑布包裹著的長條盒子背在身上，最后，還帶上了自己的兒子。

張不有的兒子，就是張一弓。

這也是少年李山南第一次見到少年張一弓。李山南只是覺得張一弓和自己年齡相似，但卻老成許多。

一行人上了車，趕回了城里的李家，已經是破曉時分了。

他們進入李宅時，一行人首先聽到李先南的哭喊聲。

李觀南的哭聲，透著恐懼，應該是在他們去尋找張不有之后出了什么事情。祝安之本能地拔出手槍來，帶著另外三個人沖進李一眼的臥室，看到李先南縮在墻角，嚇得簌簌發抖，面色死灰。

一行人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李一眼，此時已經在床上坐起，眼睛無神地盯著墻角的李先南。他們注意到，李一眼的臉上，長出了點點的黑斑。

張不有和眾人道：“是尸斑！”

說罷，又和身邊的兒子張一弓道：“等下你看著，學著點！”

張不有說罷，從黑布包里拿出一根蠟燭，一個火鐮，一沓紙錢，兩張黃符，以及一小壺的酒。原來，這個黑布包是張不有出門干法事時隨身攜帶的法師包，法器都裝在里面。

只見張不有在房間的西邊點燃了蠟燭，而后，繞著屋內查探了一圈，最后，在李一眼的跟前站定，嘴巴里念念有詞。

張不有在李一眼的脖子部位點穴，其點穴手法迅雷不及掩耳，非常嫻熟，一看就知道是行家里手。

張不有點完穴，轉頭和張一弓道：“剛才點的穴位，是人迎、水初、廉泉三穴，目的是防止尸氣往下蔓延到身體其他部位，點穴時，心里默念除魔咒，你記住了嗎？”

張一弓點頭，說記住了。

其他人一看這情形，仿佛教學一般的手法和語氣，張不有不愧是村里私塾的教書先生呀。

張不有取了一道黃符，嘴里又是一陣念念有詞，喊了一聲“走！”把黃符貼在了李一眼的額頭上。接著，又拿起一道黃符，嘴巴里又是一陣念念有詞，朝黃符吐了一口氣，從酒壺里倒出一小碗的酒，把黃符扔酒碗里燒了。

張不有朝李一眼說了一句：“開！”

只見李一眼的嘴巴忽然張開，張不有拿起酒碗，另一只手夾住李一眼的下巴，把酒以及連同黃符的灰燼一起灌進李一眼的嘴里，手掌向上一推，李一眼不由自主地把酒都吞了下去，喉嚨里發出咕咕咕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水流在深洞。

一陣忙活下來，張不有也累的臉色蒼白，大汗淋漓，仿佛剛干了一場苦力。

張不有給自己灌了一口酒，吞了。

大家看到，張不有喝了酒之后，滿臉通紅，又站到李一眼的跟前，對著李一眼的胸膛忽然就來了一拳，咚地一聲從李一眼的腹腔傳來。

張不有出拳力度之大，不像他的瘦弱身軀擁有的力度，不禁讓在場的人驚訝地張開了嘴巴。

更讓眾人驚訝的是，張不有一拳之后，李一眼忽然怒睜著眼睛，嗷一聲，從喉嚨里吐出了剛喝下去的酒水，眾人看到，呈現噴射狀的酒水直接噴射到了對面的墻上，足以感受到其力道的迅猛。

李一眼吐出酒水之后，又從嘴巴里緩緩地吐出了一縷似有似無的黑煙。

這黑煙奇臭無比，眾人除了張不有，不由得用手掩住口鼻。

張不有轉頭和張一弓道：“剛才，你爹用拳出擊的位置，是建里穴，催吐的，力度要大，溫柔了就是止吐了。”

張不有和兒子說完之后，轉頭和祝安之以及李家姐弟道：“你們的爹，現在算是撿回了半條命了。”

祝安之問道：“為什么是半條命？”

張不有道：“他還有半條命在昨天去的山里?！?

李觀南問道：“大師，那怎樣才能救回我的父親？”

張不有道：“天亮之后，我們進山，把為非作歹的人的法術給破了，你們的爹就活回來了。”

眾人正在說話，李一眼緩緩醒了過來。

張不有道：“睡一會兒?！?

李一眼仿佛很聽話一般，緩緩躺下，閉上眼睛緩緩睡去。

祝安之以及李家姐弟對于張不有父子的所作所為咄咄稱奇，不禁問起其中的原因。

張不有又從酒壺里倒出一些酒，讓在場的人都喝上兩口。張不有道：“方才你們家的爹吐出的黑煙，是煞氣，大家都吸入了不少，為了防止以后落下病根，大家喝些茅根酒，驅煞氣?！?

眾人把酒喝下，凜冽之后，口齒甘甜。

祝安之早已經被張不有的法術震撼，但又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問道：“大師，我未來的老丈人到底中的什么邪氣？”

祝安之被李先南掐了一把：“誰是你未來的老丈人？”

祝安之被掐的生疼，不禁哎哎叫了幾聲，沉悶的氣氛輕松了不少。

張不有笑了笑，說道：“各位有所不知，我也是在路上聽了各位說的情況，你的未來老丈人，中的邪氣，或者說，不是邪氣，而是蠱術——這個蠱術叫千斤骨萬斤肉。是世上萬千蠱術中最邪惡的也是最讓人聞風喪膽的一種。一旦中了這種蠱術，輕則絕戶，重則死全九族，足以想見，這個蠱術有多可怕。”

眾人不禁倒吸一口寒氣，心想，李一眼只是去山里給人看牛，怎么就中了蠱術呢？

張不有繼續道：“其實這個蠱術并不是沖他來的，而是那一群牛，更確切地說，是沖著山里那個死者來的，只是他不幸運，被轉移到了你們的爹的身上。你們來找我來的早，不然吶，不止他，還有你們，現在也在去見閻王的路上了。”

事情竟然如此嚴重，李家姐弟和祝安之趕緊給張不有父子跪下，懇請救命。

張不有道：“天亮后，我們進山。我倒是看看，是誰如此惡毒，無辜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