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了?”
時玉璮抬眸瞅了一眼,慢條斯理的問道。梳完妝。又懶倚在榻上,意興闌珊地攪動著眼前的消暑甜湯,一旁的冰鑒還散發著若有似無的寒氣。如緞的長發只輕輕挽起半邊,發間戴著一只青玉繡球花簪。白皙的面龐未施粉黛,卻有一抹自然的粉紅,顯得氣色極好。杏眼眼尾微翹,本該是神采奕奕自然靈動,但這主人家卻賦予了它一股貓兒的慵懶勁兒,煞是獨特。
“這丫頭自打咱們來后,每次見著都勤勤懇懇分外老實,偏廚房那婆子真是讓人厭惡,總欺負小丫頭片子,不是個好東西。“
夏蓮從來都是潑辣的,但卻生了個熱心腸,最是愛路見不平,冬雪早已見慣不慣了,但這次直接把人拉來了還是頭一回。
“可你也不能就往小姐身邊就拉來了,如若小姐不答應,咱們來日回京,這丫頭孤零零在這里,不是讓那婆子欺負的更厲害了嗎。”
冬雪點了點夏蓮的額頭,順手又把自己剛取出來的衣服遞給夏蓮,讓她和自己一齊往衣架上掛。夏蓮一邊拿撣子抖著衣物,一邊說道。
“我這次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了,且前兩日小姐說這莊子里飲食極為不錯,咱們自來這兒所有吃食都是春芽做的,讓咱們小姐開這個口可是不容易,把春芽帶走,回京后,咱們小姐還能吃上一口。”
說著偷撇了眼榻上的玉璮,其實她心里也拿不準,只不過這幾日對那婆子攢的怨氣,對春芽的憐憫,讓她一時沖動了。
“小姐?”她聲音里多了分小心翼翼。
玉璮正拿勺子飲著甜湯,“無礙,本就還缺一個,一同跟著回去吧。”
或許因為軌跡不同了,春芽?上輩子就沒這個丫頭出現。總要接受與之前的不同,畢竟,她也和之前不一樣了,不是嗎?
夏蓮總算是疏了口氣,一旁的冬雪見她著吐口氣的樣子,抿嘴輕笑,拿著撣子朝她屁股上請敲一下,“干活,這衣服明日小姐可是要穿的。”
說起明日,夏蓮剛起來的喜悅,頓時淡了下去,,“小姐,您明日還真要去啊?”
玉璮看了看架子上的衣服,這是她娘專門差人送來的,這上面的繡樣是在她娘日日盯看下,她一針一線秀出來的,半年時間,也是費了大力氣了。
“去,不去事才多。”
“你說那永清公主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呀?她姐姐干出那樣的事,鬧得咱們滿府都不痛快,這怎么,還準備上趕著丟臉呀?”
冬雪聞言快速瞪了夏蓮一眼,“噤聲,公主也是你能編排的。”
“怎么的,公主又如何!她姐姐有臉干出那些事兒,妹妹也必定不是個好的,我還不能說了兩句?”
最可憐的就是他家小姐了,明明什么也沒做,偏得受那些個恬不知恥的貨貨色的悶氣。
其實冬雪心中也有不解,“永禾公主和林淑儀都禁了足,親妹妹的還這么招搖?”
她自然知道夏蓮是為她家小姐抱不平,但是小姐究竟怎么想的,說到底,她自己也拿不準,畢竟從事發到現在,小姐多余的一句話都沒說,便是來自莊子上散心,也是夫人決定的。
“小姐,如若心里不痛快的話,那咱們明日便不去了。”
說是這般說,但要真不去的話,那起子人是不是都覺得她們家小姐果真是傷了心神,還是對皇家有什么意見?冬雪一時也拿不下主意了。
時玉璮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喝著碗里的湯。聽著她那倆丫鬟為了她,你一言我一語的,就算想到之前發生的事,心里也沒有什么波瀾。
這也是兩個月前的事了,說起來也簡單,左不過是她從小定親的人家,在她及笄之后,將要正式準備過禮之際,上門來退親了。
原因也很明了,永寧侯府的齊大公子另攀高枝了,不知什么時候與永禾公主看對了眼。
她雖對婚姻之事一直看淡,但是既有了未婚夫她便也順其自然的處著了,倆人算上兒時相處的時光,相識也快10年了。再說那齊衍從來待她也溫和,尤其是從不逼著她做任何事,極是由著她來。
這婚事,原本去冬月就該走請期之禮,但一直不見他們永寧侯府有動靜。她家里人想著這聘禮都下了,也未作他想,可誰知就在臘月前,永寧侯夫人,竟帶著齊衍上門退親,事后她們才知道是準備尚公主了。
她娘自是不愿意,但是永禾公主卻在這時自尋短見。
林淑儀為了女兒,跪了兩天求皇后成全,皇后沒辦法,只好找她娘商量。她娘雖是個性子剛強的,但總歸不想讓皇上為難,回去就將之前的聘禮退還回去,并把之前的納吉的回禮都要了回來,徹底與永寧侯府斷了關系。
皇上得知后,沒幾日,便賜下東西來,來的還是在皇上面前極為得臉的副總管,人家帶話,說永禾公主被罰跪禁足,林淑儀也被皇上訓斥。
這公公剛走,太后娘娘又派貼身服侍的女官來傳話,一定為她掌眼,挑個更好的兒郎,話里話外都是要賜婚的意思。
一翻下來,他們家就是心里有怨氣,也只好忍下來。
這事一發,她們家便再是治家嚴謹,也免不得一些閑言碎語。母親怕她心里難受,便讓她來著山莊里散心。
可沒人知道,這是她有意而為之。上一輩子,她和齊衍成婚后,無憂無慮,悠閑度日,也不知什么問題,她一直沒有生養,但齊衍不怪她,永寧侯夫婦也不因這事為難她,只說小兩口日子過好比什么都重要!
直到最后……一直跟永清在江南養病的永禾回京,帶著一個孩子,那孩子都 8歲了!
她上門哀求,只說愿為平妻,不要世子夫人的位置,只想讓孩子認祖歸宗。
她家人肯定不愿意,一群人鬧鬧哄哄,沒人問她的意見。
她只好離京躲清閑,記憶中她才出城門沒多久,再回過神來,已是她及笄之前。
現在她都不清楚,到底一場夢還是真活了那一世。
只不過她從來都怕麻煩,既然麻煩事還未發生,那便別讓她發生了。
算算日子,有那孩子的時候,也是她及笄前后,于是她偷偷找人以齊衍的名義給永清送了封信,也不知永清是怎么慫恿她姐姐和永寧侯一家的。
總之,她被退婚了,一切如她所愿!
這一個多月過的確實舒服,但正舒服著,便就有那不舒服的找上門來,還真是偷不得半刻清閑。
“他也只能攀上永禾公主了,人家貴妃娘娘家的公主還看不上他呢!“夏蓮心氣不順,還在那兒嘀咕。
“那我不是還不如永禾?”玉璮挑眉。
這話把夏蓮氣的直跺腳,“小姐,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吶,知道知道。”
她低頭漫不經心的說,似是不在意,夏蓮這下有些著急,拿不準的看了冬雪一眼,只見冬雪笑著搖搖頭。
“干活吧,讓小姐靜靜。”
“哦。”夏蓮又偷偷瞄了眼玉璮,抿抿嘴,嘆了口氣,繼續手上的活計。
碗里的那些湯,還剩下些,玉璮將碗推開,把冰鑒朝自己這邊挪了挪,一邊托著腮,一邊描著上面的花紋,有些神游太虛。
說來她家世也尷尬。
父親是前幾年襲爵的宣德侯,外祖家世代經商,因與當時還是皇子的圣上有救命之恩,當今登基沒幾年,外祖家便被封為一品皇商,還給了特權,子孫可科考入仕。后來又將她母親賜婚給當時剛剛請封世子的父親。
宣德侯府雖也是豪門顯貴,但自詡正經的世家清流,總因為母親出身,輕看他家兩分。
可她家富得流油啊!
外祖家身為一品皇商,身為外祖親女的宣德侯夫人,怎么可能沒學會生意經,先不說自己的陪嫁鋪子田莊等打理的日進斗金,在宣德侯府掌家后,這宣德侯府的日子,可是一天比一天輝煌,便是比親王的日子過得還享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