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幾人又在皇后宮中閑聊了一會兒。差不多辰時末的時候,門外有宮女進來傳話,皇后身邊的宮內人聽見宮女說的話后很明顯眉頭皺在了一起,快步走到皇后跟前回稟。
“娘娘,林淑儀一刻鐘前帶著永清公主,去給太后娘娘請安了!”
早先因為永禾公主的事情,林淑儀與永禾公主被禁足兩個月,算算日子也就是這兩天解的禁,這才出來,便去為女兒撐腰去了。
但是皇后也不急,畢竟她對太后十分了解。看了看下座的姜榕,發現她神色淡然,并無焦慮,便知她心里是穩的,如此一來也好辦事。
“我們且再歇會兒,總得讓人把戲唱完,咱們不急著打擾人家雅興。”
“娘娘說的是,臣妾都聽娘娘的。”姜榕心里也有自己的盤算,算是與皇后娘娘不謀而合。總該讓人家母女把該說的話說完,該告的狀告盡,不然她們去了,這戲開場過早,前朝親家那一場可接不上了。
倒是夏蓮,方一聽宮內人的話,有些著急忙慌,心想著萬一永清公主在太后面前將小姐的壞話說狠了那可怎么辦?
但是她一個奴婢,也不能去左右主子們的想法,再看她家小姐,安然的坐在那里喝著燕窩,許是對了胃口,還笑著。
見主子們心里都這么安定,她不由的想起了冬雪說的話。宮中規矩多,不比府里主子們隨她們肆意。一切只聽主子貴人們安排,切莫多言多動。如此這般,夏蓮也只能心里著急,靜靜站在那里看主子們喝茶聊天。
又過了一會兒,皇后才帶著姜榕和玉璮一起朝太后宮中去,兩座宮殿分立于東西兩側,路上恰好能路過御園,玉璮看見了永清盛贊的仙瑤,不過到底是宮中,這花養的比外祖母院子里的繁盛許多,只是好看雖好看,卻不是她心中所喜。
玉璮的目光越過那一片仙瑤,遠眺那一處八角亭倒有些稀奇,兩輩子加起來,也有近 30年沒進宮了,實在想不起來以前是否有這個亭子。
那亭下隱約有些青白雜糅靛藍的顏色,勃發一片,模樣怎的與繡球還有些相似?
遠遠看了兩眼,玉璮就上了心,坐在輿車上一時想,一時頻頻回頭,直到一點兒影都看不見。
太后宮中人遠遠就看見皇后的鳳輦,趕緊進去通傳。皇后剛到,宮里的老內人便迎了出來,一行人直接進了正殿。
林淑儀本還帶著女兒跪在太后面前哭訴,可皇后一來便只能打住。
“請皇后娘娘金安!”兩人聲音哽咽
永清隨林淑儀轉過身就低頭行著禮,看不到來人。皇后一時半會兒還沒叫起,林淑儀和永清心里嘀咕,但也不敢表現,只能擱哪里蹲跪著。
皇后沒有理會,直接越過兩人,帶著姜榕和玉璮上前請安。
“母后金安!”
“太后娘娘金安!”
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永清皺著眉想。
“來了!”太后看見身后的姜榕,笑道,“今兒都約好了是不,一個個都來陪我?”太后是個和藹的人,哪怕入宮這么多年,天生的心性也未變,皇后是極為敬重與仰愛,這些年下來,私下里處的如同母女一般。
“母后若愿意,那我便早也來晚也來,來您可別嫌棄。”皇后也不見外,順著太后伸出的手就坐在了她一旁,“我今兒不光自己來,還帶著人來,怕是喬內人要著人多備些午膳了。”
姜榕太后當然熟悉,看見了十分歡喜,“我知你還是愛吃淮揚菜,今日咱們便擺一桌淮揚宴”說完擺了擺手,招呼道,“你且坐,讓小姑娘上前來。”
玉璮聽罷,便乖乖的移步至太后面前,抬眼一看,太后一臉慈愛之色,與記憶中的還是一樣。
想來永清已是說了些自己得壞話,但太后從來都不是偏聽偏信之人,自然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對疼愛的后輩擺臉色。
“玉璮請太后安!”
太后聽著這嬌嫩的聲音,十分開心,她最是喜歡小姑娘,剛準備拉著小姑娘親香,下首一聲尖銳破碎的聲音竟是將兩人都嚇得一激靈。
“時玉璮!你竟敢進宮!”果真是她,方才就覺得聲音像!
玉璮扭頭就見永清頂著一頭粉色包巾,梗著脖子瞪著她,看樣子是傷到額頭了。
玉璮本欲朝她行禮來著,可這頭還沒來得及低下,對面就又暴躁了。
“來人啊,給我把這個賤婢拿下!”
永清指著時玉璮,還是那副飛揚跋扈的樣子,可這是哪兒啊,這是太后的福安宮,哪有人聽她的,便是她自己得宮女都不敢動!
或許是昨日太過丟人了,永清公主一見到玉璮就瞬間失了理智,完全忘了自己現在是個什么處境!
“你們聾了,聽不見本公主說話!”她環顧四周,一個個皆垂首靜立。
“永清!”林淑儀是清醒的,趕緊喝止自己女兒,拉著她一并跪下,完全不敢再抬頭去看皇后。
皇后沒想到永清竟這般模樣,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你這般張狂喧嚷,還有沒有把太后與本宮放在眼里!”
皇后抿著嘴,聲量不大,但是也足以讓林淑儀膽顫,誰都知道這后宮是皇后的一言堂,便是太后也從不干涉皇后處事。原本他們求到太后這里,便圖的是太后心軟,哪怕不能治罪時家那個姑娘,也能上上眼藥,可誰知時家竟找上皇后,而自己這傻女兒被沖昏了頭止不住氣焰,直接沖撞了皇后!
“娘娘明鑒,永清全因昨日受了委屈,小孩子家難免氣盛,絕無沖撞您的意思。”林淑儀是個精明的,只道明鑒不提恕罪,倒把永清的囂張說成女兒家鬧脾氣,這性質就不一樣了。
但要說她聰明,卻也不聰明,不然怎么養出來的女兒是個蠢的,永清完全不知自家母妃盤算,只聽到委屈二字便想到了昨日所受屈辱,一時間又紅了眼。
“皇后娘娘,時玉璮昨日辱我傷我,我貴為皇家公主受如此屈辱怎不能拿她!難道忍下這口氣讓昨日的席上的人都說閑話,說我這公主比不上一個下等的商戶之女嗎?”
說完還委屈的哭上了,任林淑儀怎么暗示提醒都還不停,完全無視皇后的臉色漸漸不耐。
皇后扭頭去看姜榕,恰好瞧見她臉上稍縱即逝晦暗,卻不好直接安慰。
皇后竟不知,把人在江南留了幾年,永清竟養出了這般無知張狂的個性,這話是一國公主能說的?便是皇家地位高崇,但怎能隨意輕賤子民。
“你身為皇家公主,便是如此自恃自傲?”
前朝重農抑商、崇本抑末,才有了士農工商貴賤之分,但本朝自太宗皇帝開始,便施行經邦濟民,商人地位早已不同以往,只是某些世家清流卻傲睨自若,端著一副無雜的模樣,不屑商人卻比商人重利!
“皇后娘娘怎的偏向外人,她時玉璮算個什么東西,娘娘竟為她出頭做主!”
“你放肆!”皇后低聲呵斥,能聽得出來她在壓抑怒火,這里是太后宮中,她不好發作,也不欲跟一個小孩過多計較!
玉璮暗暗嘆氣,以往只覺四哥是個炮仗,缺點兒聰明勁兒,沒想到這兒還有個徹底沒腦子的。
也是,不然怎么能受攛挫,幫著她姐姐搶人姻緣呢!
玉璮看她好似還想說什么,是林淑儀在一旁使勁拉扯她,壓著她才止住。
太后從頭到尾不出聲一直看著,眼中慢慢堆積出失望。
她不想把孩子們想的太壞,從來不愿對孩子們發脾氣,在她看來,孩子都還小,可以教,但今日她猶豫了!
今日永清前來那一番哭訴,戾氣甚重,當時她聽了心里本就略有不快,但也壓了下去,但如今看來,這孩子的心,怕是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