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新一事無巨細的交代完所有細節(jié)之后，書記員終于點頭確認他可以離開了。

長達半個多小時的做筆錄環(huán)節(jié)中，新一的嘴一刻都沒能停止張合。

書記員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問題以及細密緊湊的提問模式讓新一成功見識了什么叫刑偵人員的審問專業(yè)性。

走出西工分局大門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半左右。

抬頭望著依然明亮的天空，新一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

這一下午發(fā)生的事情比他前半生所有經(jīng)歷加起來還要精彩。

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三三兩兩的人群不時與新一擦肩而過。

抬頭看著眼前燈火通明的夜市區(qū)，新一恍然，原來自己不知不覺都走到新都匯商業(yè)區(qū)了。

茶小Q的店門前一如既往地排著長隊，道兩旁長椅上坐著成雙成對的情侶。

此刻，形單影只站在商業(yè)街口的新一，更像是一個與此地熱鬧氛圍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溫熱的晚風拂過臉頰，新一突然想起一句詩:盛夏晚晴天，刺桐花下越臺前。

掏出兜里的老年機，新一神色復(fù)雜的按下了880撥了出去，沒過一會兒，電話果然接通了。

還沒將電話放在耳邊新一就聽到老媽的大嗓門，

“兒子，你吃飯了嗎？”

你吃飯了嗎，不管什么時候打給父母，新一總能聽到這句熟悉的開場白，老爸老媽最先關(guān)心的永遠是孤身在外的自己有沒有按時吃飯，身體是否健康。

“媽，我吃過啦，你們吃飯了嗎？”

“剛回家呢，最近店里翻新裝修，可把我跟你爸累壞了，對了，你這大一下學期都快結(jié)束了，暑假你是不是得帶個女朋友回家了啊，我跟你講，樓上羅叔叔那兒子……”

新一尷尬的咳嗽一聲，強行打斷了老媽的喋喋不休，

“我爸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他商量。”

沒等新一說完，旁邊就響起了自家父親插話的聲音，

“讓你別搶電話，我就說這小子難得主動聯(lián)系我，肯定有事兒，說不準是在學校談了女朋友缺錢花……”

……

新一滿頭黑線，不得不再次出聲主動化解尷尬，

“喂，爸？”

“嗯，說吧，要多少？”

電話那頭，父親故作低沉的聲音讓新一更尷尬了，怎么父母滿腦子都是這些東西。

“不是要錢，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吧。”

“如果我必須要去做一件損人利己的事情，并且這件事情我不得不去做，即使對方可能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我應(yīng)該如何說服自己？”

這是新一在與老二戰(zhàn)斗結(jié)束之后一直思考的問題。

他向老二坦然承認自己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殺他，可這并不代表他內(nèi)心接受了這個答案。

自己遇到的玩家也不可能都是老二，他們也許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只是為了延續(xù)生命被迫參與游戲。

如果遇到這樣的玩家，自己還能下定決心去戰(zhàn)斗嗎？

半晌，父親的聲音才從電話中響起，

“我不清楚你具體遇到了什么事情，不過既然這件事情你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那你何必還去想得更多平添煩惱呢。”

“我們確實從小教育你不要損人利己，可那是在無緣無故的情況下。每一件必須去做的事都應(yīng)該堅定信念，你自己能明白有必須去做的理由，那就夠了。”

“很多時候你需要逆向思維。你可以仔細思考如果不去做，你需要承受什么樣的損失，你是否能夠承受這樣的損失，以及你身邊人將會承受什么樣的損失。”

“等你想明白這些，你就不需要再說服自己了。”

聽著父親條理清晰的給自己做出分析，新一心里暖暖的。

他聽懂了父親的意思。

損人利己，不合情理；損己利人，大可不必。

沒怎么上過學的父親用通俗易懂的白話，三言兩句便解開了自己心頭的困惑。

“爸，謝謝你。我很慶幸自己能做你們的兒子。”

掛斷電話，新一感覺心情放松了許多，他突然覺得自己又有點餓了。

順著導(dǎo)向牌指引，新一乘著電梯來到了三樓一家名叫“日光閣”的餐廳。

還未進門，撲鼻的香味就迎面而來。

摸出錢包，看著里邊嶄新的六百塊現(xiàn)金，新一底氣十足的略過裝修豪華的門面走進了店內(nèi)。

“歡迎光臨——”

年輕漂亮的迎賓小姐整齊一致的鞠躬讓新一受寵若驚，十足的底氣悄無聲息地溜走了一半。

見新一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經(jīng)驗豐富的大堂經(jīng)理馬上微笑著迎了上來，“先生一個人過來，請問是有提前預(yù)約嗎？”

“呃，沒有。”

店內(nèi)流光溢彩的掛件與低調(diào)奢華的裝飾碰撞出不一樣的景致，舒緩悠然的音樂與昏暗柔和的燈光瞬間將格調(diào)拉滿。

新一罕見的生出一種窘迫感，草率了！

“那先生不好意思，現(xiàn)在店內(nèi)已經(jīng)滿座了，如果沒有預(yù)約可能需要您稍微等待一會兒。”

大堂經(jīng)理面色自然的換上一副抱歉的表情。

聽到店里沒座，新一心底暗自慶幸。故作惋惜的說道:“既然這樣，那我下次有機會再來光顧貴店吧。”

言罷，新一轉(zhuǎn)身就要離開，他已經(jīng)后知后覺的醒悟過來，這里恐怕不是自己消費得起的地方。

恰在此時，身后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新一。

“新一同學，好巧，你一個人來吃飯嗎？”

剛從廁所出來的許歡怎么也沒想到，下午才見過的新一同學又在這里與她碰到了，這就是緣分嗎？

“世界真小啊！”

兩個人帶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同時想到。

新一眉毛狂跳著轉(zhuǎn)過身與許歡面面相覷。下午說出“我不做舔狗”這句話的時候有多酷，現(xiàn)在就有多尷尬。

“對呀……好巧。”新一勉強的扯了扯嘴角，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許歡像是完全忘記了下午發(fā)生的事情一樣，開心地說道:“這會兒應(yīng)該是沒位置了，我和我姐也剛來不久，不如新一同學和我們一起坐吧？”

見許歡撲閃著明亮的大眼睛一臉希冀的望著自己，新一無奈的點了點頭。

走到一處臨窗的桌前，許歡指著那個趴在菜單上念念有詞的金發(fā)女子對新一說道:“這就是我姐許瑤。”

聽到聲音抬起頭的金發(fā)美女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新一，滿意的點了點頭，“你男朋友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