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渾身都疼！尤其是腦袋和下身。

腦袋好像是有什么東西扯著，把一片混沌給扯開了；而下身，則是撕裂一般……

大概是疼得太厲害，昏睡中的虎妮醒了過來。

費力地睜開眼，她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這是哪里，她怎么會在這？誰能告訴她怎么回事？

不是爹爹病了，她正在和來報信兒的栓子哥往家里趕么？

難道她被拐子拐了？

不可能啊，這十里八村誰不知道她爹爹的大名，拐王獵戶的女兒，不想在這里混了？

虎妮是村子王獵戶的閨女，因為家里沒有男孩兒，從小就當小子養著，是村子里遠近聞名的小辣椒。長大之后，她爹又把她送去城里的洋學校讀書，讓她喝了不少洋墨水。

因為她從小跟著爹爹狩獵，又讀了書，所以她比一般的女孩子要聰明機警很多。遇到這樣的事兒，首先不是慌神，而是先停下來思考。

她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初步判定，她現在所處的，應該是個大戶人家。

那個紫檀木的柜子，那兩個前清的瓷器，還有天棚上那明晃晃的吊燈，這樣的吊燈才剛興起不久，她只有在城里的洋學校里才看見過，算一算，整個海陽縣怕是都沒有幾家能用得起。

這樣的大燈，雖然沒有開，虎妮都能感覺到它的亮堂。

不過那邊供著的觀音菩薩和財神爺、土地爺，又讓她確定了，這里不是個城里的人家，到像是哪個村里的財主。算一算，海陽縣的大地主，也只有張家、洛家和孫家，她現在到底在哪一家呢？

緩了一口氣，她掙扎著要爬起來。不管這是哪家，都不是她家，還是盡早離開為妙。

這一掙扎不打緊，虎妞驚愕地發現，自己居然一點力氣也沒有，而且身上和下身疼得更厲害了，直接癱軟到了炕上。

虎妮有了一個不太好的念頭，自己該不會被人給侮辱了吧？

不過看看周圍的這個環境，被侮辱了誰給你這么好的房間，這么好的被褥？她大抵是被人家救回來的吧！

虎妮想要叫人，她卻發現自己幾乎說不出來話，嗓子里能發出來的，只是幾個喑啞的音符……

這時，隔壁傳來了兩個女人的對話，聽聲音，像是一個中年女人和一個少女。想著自己可能會從他們的話里知道點線索，虎妮側耳聽著：“娘，你看俺這個侄子長得多好看啊！”

“可不，這胖嘟嘟的，真招人稀罕！大花，這孩子要是你二嫂生出來的該多好！”

“娘，你就放心吧，俺二嫂肯定會生的。她看著俺大嫂一下子生了一對兒龍鳳胎，心里不嫉妒死才怪！對了，娘，你真的把俺的那個侄女送人了？”

“那不送還能咋地，誰讓她是個女孩兒呢！這是你爹的命令，俺有啥辦法？難道俺不聽你爹的，讓她把俺休了，把俺的位置讓給哪個小老婆？”

“可是……”大花明顯是有些舍不得這些個孩子，還想要給孩子求情。

那個中年婦女聽了，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爹本來還是讓俺把她給溺死來著，俺沒舍得下手……”

聽到這里，虎妮的心忽然抽疼了一下，似乎在為了那個被送人的女孩兒心疼。

在這個清末民初的時候，社會的一切都是亂的，尤其是對待女孩子的態度。

有些人家會比較接受那些新的思想，比如她爹王獵戶，從小沒有給她裹腳，帶著她上山打獵啥的，家里有什么事兒都跟她商量，甚至在她娘死了之后，還把她給送到了城里讀書。女孩子讀書啊，整個村子都轟動了！

而有些人家，就跟這家人一樣，把女孩兒不當人。居然能想要把自己的孫女溺死或者是送人，這簡直，令人發指啊！

這個時候，那個叫大花的姑娘又說話了：“俺爹也真是的，家里好幾個小老婆能養得起，自己的孫女就養不起了？這事兒，俺不能同意！”

“你不同意有啥用？再說，你不是挺討厭你那個大嫂，成天幫著你二嫂欺負她嗎？怎么幫著她說話？”

“是，俺是討厭俺那個大嫂。人家說她是在城里讀書出來的，可是她一點讀書人的樣子都沒有，成天眼睛空洞洞的，跟她說啥她都懂，可不稀罕人了！但這個侄女可是俺親生的，俺哪里舍得啊？”

中年女人停了聽，又說話了：“得了吧，她又不是你的親嫂子。你大哥是前窩媳婦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俺可告訴你，你爹說了，要是俺辦不好，你就甭想嫁給你的什么情郎了，你爹本來就打算把你賣給王麻子當媳婦！”

大花著急了：“那可不行！俺可不想嫁給王麻子，他都死了三個媳婦了！她生了一對兒雙的事兒，俺就當不知道。她要問，俺就說她只生了一個孩子！反正她是個小啞巴，誰能注意她去！”

聽到這里，虎妮禁不住想，他們家的這個媳婦也太倒霉了吧！是個啞巴不算，成天被婆婆、妯娌小姑子欺負，生了孩子還要被送走。如果她是那個媳婦，非把這個家給掀了不可！

當然，想想也就是想想，虎妮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會遇見這樣的事兒。

外屋又傳來了那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好了，別想這么多了，一會兒她該醒了，好歹她養活了一回孩子，俺給她弄個雞蛋，你進去看看去！”

偷聽了半天墻角的虎妮聽到他們的結束語，又躺回到了炕上。自己現在的狀態，怕是管不了這個閑事兒了。再說，這家人很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也不能管！

她剛瞇著眼睛想要休息一下，門忽然動了一下。因為跟老爹常年打獵，她對于聲音有一種特殊的敏感，她剛要合上的眼睛，立刻就睜開了！

進來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大鵝蛋臉，長得不算是特別秀氣，但是也不丑。看著身上，是個典型的地主女兒的打扮，身上大紅大綠的，但是衣服料子卻還比較值錢，在她的臂彎里，靜靜躺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虎妮一看見他就很喜歡，甚至想要上去抱一抱，摸一摸。不對勁兒啊，自己平時可沒有多喜歡小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