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多鐘，天遙在辦公室做最后收尾工作。這時，不遠處走來一人，她不用抬頭就認出了腳步聲。

“文文，今天怎么想著來我們醫院？”

“想你了唄。”

“自從咱們寢室分開后，我也是飽受‘相思之苦’啊！”天遙配合著文文的表演。

文文坐到天遙對面，“我剛進來，看到孩子們在護士站‘爭搶’。你又再充當圣誕老人，自己沒吃飽呢，還給孩子們買糖果和書。”

天遙一抬頭，笑道：“明晚圣誕節，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圣誕老人可不敢當。是不是等我下班一起走？”

文文笑笑說：“正有此意。”

天遙瞇著小眼問：“跟男朋友吵架了？”

“沒，我們哪能天天吵。”

“不是啊，書上也提倡情侶之間鬧鬧別扭可以增進感情的吔。”

“你懂什么。還有多少沒做完？”

“馬上好。”

“吃過飯了沒有？”

“沒，昨天剛買了新的泡面，在宿舍。”

“我看你都快成泡面了。”

“這話不假！哪天不小心作古，絕對能超越樓蘭女尸，吃就的一身防腐功能。”

“你們家又不是沒錢，你爸爸每次來看你，還都是開車過來。”

“文文，你絕對適合去情報局工作！”天遙對文文細膩的觀察力再次加深了印象。“可是呢，咱這么大人啦，總不能老花家里的錢，不是？”

事實上，天遙的家境有些特殊，又不便明說，平日最多會講爸爸媽媽、后爸后媽都非常疼愛她。這也是實情，然而天遙是個執拗的孩子，總是想依靠自己。說到家里有錢，天遙的父親做點小生意，收入還是比較樂觀，只是爸爸一人還要養活妹妹和后媽以及雙方的老父老母。就父親一個人工作，天遙也確實不想給父親增添太多的負擔。

“‘圣誕老人’，那些書和糖果又花了不少錢吧？”

“不多，這個月的夜班費沒了。”

“你才開始上幾次夜班，就學著揮霍。”文文又想到其他，不禁感嘆：“你說說吧，咱們還算好，雖說是在醫院上班，畢竟咱們的身份是研究生，名義上仍是學生，可以伸手問家里要錢。到以后真正工作啦，嗨——！你看看咱們那個徐學姐，今年已是工作的第二個年頭，還是個‘月光族’。”

“窮啊！據我的室友——那名資深‘專家’分析，不說咱們這個專業，其他行業的年輕人也苦；就目前經濟與責任角度來看，現今家庭模式多為倒金字塔型，咱們是塔頭。”

他們這群學生還沒有真正地踏入社會，已感到生活的吃力和工作的重壓；另一方面，天遙又不免在思考：當真可以將結果全歸結為被逼迫的原因——這或許已經成為現今社會上的某種思維定式。

“你啊，如果不是家里有點錢，你也不敢這么大方地對待孩子。”

“那自然。”天遙回以微笑。“不過，咱們是nothing，小人物，偶爾行行善，主要是為自己開心，既不是虛偽做作，也不擔心被人誤會是沽名釣譽。這就是小人物的好處，激不起水波。只可惜，大浪來了，也僅能是泯然于眾。”

文文覺得天遙講的有幾分道理，微微點點頭。

沒一會兒，天遙從座位上站起來，伸伸懶腰。“竣工！咱們走吧？”

“我送你到車站。”文文主動提議。

“今天這么好心情？”

“心里煩！你說那個小優。真的很過份！昨天跟她吵了一架。這個給你，她和你在同家醫院實習，有空幫我上樓交給她。”文文說著，把一個小提包丟到天遙手中。自從開始實習以來，文文和小優依舊被安排在同一個寢室。

“怎么回事？”天遙回想著她們在一起的半年時光，那個時候大家偶爾也會鬧鬧小矛盾。

“當年她生病，我們兩個輪換背著她去醫院。逢年過節她要回家，只要我父母開車過來，就帶她一道走。這人，怎么一點不懂得感恩！自私！每天光想著占小便宜！”彼此生活在一起，為對方付出，其實不假，也是應該。但要是計較起這細枝末節來，往往氣氛就會升溫。顯而易見的大矛盾或許好解決，最難辦的是那些日積月累下來的“傷痕”，讓人找不到邊際，更無從排解，只能憋悶到最后的沉默隔閡，甚至是決裂。

文文送了天遙兩百多米的路程，足足講了半個鐘頭，是已經郁悶許久。

文文將苦悶敘述一番，心情有所改善。天遙安慰她幾句之后，坐上公共汽車一個人回了學校宿舍。

天遙剛回到寢室樓就得到一個“噩耗”。

“天遙，樓下阿姨說寒假寢室樓要封！”曉燕一回寢室又將這個不幸的信息給天遙重復了一遍。

天遙一臉絕望地轉過頭來，對著曉燕死氣沉沉地答曰：“這樣的小道消息，我往往是第一個知道的，老大！”

曉燕上前拍拍她的肩頭，“我是聽你前陣子嘮叨，擔心宿舍樓寒假會關。今天回來時，還特地記得幫你問了阿姨。不過，只關閉兩周。”

天遙垂頭喪氣道：“我老早跟那個溫柔的阿姨講過，讓她幫我打聽一下，結果不出所料，今年還是要關。前幾天科里安排年假的排班，我還申請可以提前回來上班，現在回來都不知道住哪兒。”

“這如何是好？”

“住到科里唄，醫生休息室有兩間。大不了，借我導師的辦公室用。”

下一秒，天遙又樂呵呵地講：“要么，到時候，咱也弄出什么雷人新聞，某大學一女研究生無奈露宿街頭！”

“好，這主題不錯，可以塑造經典！你擺posture，我來上傳到網上。”曉燕在一旁也是煽風點火，后又心軟道：“天遙，你還是回家算了？”

“當然要回，總不能賴在科里太長時間。”

“回你爸爸家，還是媽媽家啊？”曉燕和天遙的關系最好，所以天遙曾經給她講訴了一段自家的復雜氛圍。“你媽媽這些天一直催你，還是回你媽媽家吧。”

“回她家也好，就是妮妮的姑姑最煩人，唯恐我多吃他們家幾口米似的，我走到哪盯到哪，下次就真的偷點東西出來，叫她隨便亂懷疑！”天遙打心眼地討厭提回家的問題。若不是自從外公去世后，外婆離開了老家到城里舅舅家住，她也不至于落到今日沒有選擇的地步。“我是想好了，先是去爸爸家小住一天，然后去媽媽家呆一天。接著回煙臺的二姨家住，她昨個兒打電話說是希望我過去幫著小表弟復習功課。這樣便可以在那里呆上三四天，回來剛好上班。”

“夠充實。”

“瞧到沒，這便是學霸的優勢，如今可以到處‘招搖撞騙’地混日子。”

“我是看你不怕折騰。”曉燕說罷，樂呵呵地打開電腦。“今天，韓劇應該更新了吧？”她是個實打實的韓劇控，平日里也僅這點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