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他們真是碰到好人。兩位老人不僅給他們提供了歇腳的地方,還為他們找來干凈的衣服換上,煮了熱湯驅寒,又讓他們睡在壁爐旁取暖。
“謝謝大爺,謝謝夫人。”瑞雪站起身,對著兩位老人深深地鞠躬答謝。“大爺,你們這有沒有可以包扎傷口的藥物,我弟弟受了傷,現在又淋了雨。”
“有。”老婦人趕忙取來家里的藥箱。這個村落,原本因為農作物收成不錯,每家每戶也算是經濟富裕,只不過最近五六年干旱加劇,他們的收入日漸減少。卻不想,今天迎來了歷史上從未見過的罕見大雨。
瑞雪為睿兒重新包扎好傷口之后,安置他躺在壁爐邊休息,可睿兒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
“傷得這么嚴重!”老大娘看到睿兒的傷口后很驚訝,也心疼這個男孩子。
“做工的時候,真是太不小心了,全怨我!”瑞雪說著,又嘩嘩地落下眼淚。
“你進城就是給他看病吧?”
“是這樣。可回來時我女兒又把腳扭傷。”
“真是個可憐的姑娘。你們先好好休息吧。一切等明天再說。”老兩口看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媽媽如此辛苦,不由地心生憐憫。
這雨一夜都沒停下,到了第二天,反而是越來越大了。更糟糕的是睿兒竟發起高燒。瑞雪是一刻沒離地守著他,老大爺請來村里的大夫,但吃了藥卻不見好。
“我要帶弟弟到城里去看看。大爺,能不能再麻煩您?”瑞雪含著淚望向老大爺。
老大爺為難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不是我不想幫你啊,孩子,你瞧瞧這雨,聽說前面的路全淹了。”
“村里還有沒有其他交通工具可以過去,我把錢全部給他!”瑞雪臉上掛著淚痕,反復思考著該如何辦,卻是一個主意都想不到。
“孩子,這不是錢的問題。”老大娘也說,眉頭緊了緊。“真是出奇啊!我在這里生活了一輩子還真沒見過這么大的雨,這老天爺是怎么啦?”
“我不去!”睿兒迷迷忽忽地叫著,微微睜開眼睛望向瑞雪,倔強地說道,“又不是你的小琴病了,你緊張什么!”他憤憤地說完這句話,又閉上眼睛,不再理會瑞雪。
“睿兒,”瑞雪抱起睿兒不知下一步該怎么做,只是焦急,也沒有細想睿兒的話。
雨又下了一整天,而且從中午開始,廣播里就一直傳出最高級別的危險警示。現如今,村落里竟然開始做起了防洪準備,這可是千年不遇。不錯,村落所在的這個州以往在這個季節不鬧旱災就已經是慶幸,而此刻卻出現了洪水。幸運的是他們這個村子地勢較高,所以到現在還是安全的。
“聽聽廣播里說什么,太可怕了!”老大爺驚慌地站在屋里跺起了腳步。
老大爺的表現其實一點不夸張,因為廣播里正在講述著一場全球性乃至波及到宇宙的災難性事件。現在整個星球,很多地方在這一兩天里鬧起了水災,另有的地方出現火山噴發,還有大面積的地震活動,山洪暴發、森林起火、海嘯等等的災難正在接二連三地發生,而且沒有一件是可以用現在的科學預測到。更讓人們恐慌的是,在這一天中,星空似乎也在發生著災難性的變化,有幾顆星星竟在數小時內突然消失;南極夜空中還同時出現了兩顆奇怪的彗星,拖著兩條巨大的深藍色尾巴分別從天空兩端滑過,留給人們一種寒冷的陰森感;不多時之后,星球北部出現了一場不明起源的流星雨,浩大恐怖,邊緣的流星掃過他們的星球,并在一些地區造成了嚴重的人員傷亡。全部的這些,可以說,在這個星球上從來不曾發生過。很多人開始擔心是否是世界末日降臨了。
另一方面,瑞雪不停地禱告著,祈禱雨停,祈禱這一切的災難趕快結束,祈禱她的母親平安、睿兒的病情好起來。但到了夜里,睿兒的病情愈發嚴重,意識也開始模糊。可以說從早上發燒,一整天了,體溫始終沒有降到正常。到了凌晨,睿兒的體溫竟超過了四十度,更苦惱的是因為暴雨,斷電,老人家里的冰箱也無法再使用。瑞雪只能一遍一遍地給他用涼水擦拭全身,睿兒額頭上的濕毛巾也是每隔幾分鐘便更換一次。這樣下來瑞雪又是一天一夜沒合眼,在睿兒身邊寸步不離,連小琴也來不及照顧,幸好有那位老大娘一直在幫她照看。
第三天清晨,外面的雨還是毫無減小的意思,似乎要把整個天空都要傾倒下來。到了中午,整片世界仍是黑壓壓的,已經分不清白天與黑夜,只覺得大團大團沉甸甸的黑云正一點點地逼近大地。到了傍晚,云層絲毫沒有消弱,反而加厚加濃了。
“怎么辦?睿兒現在更燙了!今天連水都沒有喝進去……”瑞雪的眼睛已經哭腫,聲音也有些嘶啞,“大爺,求求你,幫幫忙,要給孩子治病呀!”瑞雪無力地哭著。因為她已經有兩天的時間幾乎沒有吃過東西,這時小琴也被瑞雪的神情嚇到,哭了起來。
“睿睿,”小琴一邊哭一邊拉著睿兒的手想把他叫醒。
“是啊!這孩子必須要治療才行。下山是不可能了。”老大爺咬咬牙說道,“你若是不怕,我帶你去個地方。”
“行!大爺你說,只要能救睿兒,地獄我也去!”瑞雪立即站起身,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猶豫,雙手卻因驚喜而陣陣發抖。
“老頭子!”老大娘想阻止他,可看看瑞雪又收了回去,然后把小琴重新摟到自己的懷中。
“好!咱們去綠人族的部落看看。傳說他們的醫術強大,還保留有巫術,可以與神溝通。不過,他們從來不和其他人類聯系,就怕他們不會幫忙。”老大爺說的是實話。這個民族的人們擁有奇特的綠色發絲,自古便很少與其他人類往來,偶爾會出現在一些原始森林邊境被當地居民發現。但人們輕易不敢去招惹他們,因為傳說他們是最原始的族落,會吃人;也有傳言說,他們高度發展,是外星文明的遺留。事實上,即便是這顆帝國星球上最高統治階層帝國皇室也不曾干預過這一族群的社會。
老大爺開著車帶上瑞雪和睿兒繞過山頂,向山后方駛去,山后方有著一片古老的森林,在這片干旱的大洲,實屬少見的存在。
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行車的不易是可想而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車燈直射的地方才可以看清。現在從燈光里能夠看到的是幾棵粗壯的大樹來回搖擺,而它們每晃動一次低垂的樹梢就可以掃到地面,給人感覺這些大樹隨時會被連根拔起,要么就是從腰間折斷。大概經過一個半小時,他們才終于來到了森林的邊上。然而,聽完老大爺解釋后,瑞雪不得不擔心這些綠族人是否已遷移到其他地方。因為從老大爺那里了解到他們這一族來到這片森林已經有些年頭,而且他們總是習慣每隔幾十年便集體動遷換一個地方。
一路的焦急和期待,現在終于到了。瑞雪通過車窗望向前方的森林,看到的是整個森林在晃動,沒有任何人煙的痕跡。瑞雪的擔心愈加強烈,她緊緊地抱住睿兒祈禱著,她愿用自己的生命交換睿兒的健康。但似乎任何奇跡都沒有發生,睿兒仍舊昏沉沉地睡著,而前方的森林里依然是一片漆黑,一望無際的黑。
老大爺搖搖頭無奈地說:“他們好像已經搬走了。”
“再等等。”瑞雪打開門,站到車外,很快全身上下便被冰涼的雨水打濕透。“大爺,麻煩你幫我照顧睿兒一會,我進去看看。”
“姑娘,這太危險!”老大爺喊到,可是已來不及,瑞雪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啊——”忽然一聲尖叫從林子里傳來。
“小雪,小雪,小雪,”睿兒似乎也感應到了什么,一直不停地叫著。
……
突然,在這一刻鬧鈴響了。
中午睡覺醒來,又是出一身冷汗,這種情況已經連續五六日。天遙從床上爬起,心口沉甸甸的,到底自己在擔心什么,好像有個很重要的人,但她肯定那個人不是自己的家人,到底是誰讓她如此牽掛又如此傷心?莫非是喬?不像是他,最近兩個星期,自己每每想到他那番失落的感覺已漸漸消失。何況她和喬之間一直是普通朋友的關系,即使她內心有些想法也始終沒有說出口。
天遙也清楚,在上學期,自己對他的關心似乎過了度:感冒,立刻買藥送他;天冷,幫他織了一副手套;圣誕節親自為他折了一盒千紙鶴。如此過激的行為,即使是不了解風土人情的外國人也是會有覺察。但總體來說,喬也是位十分紳士的男子,他清楚自己的未來仍是要回國,因此當碰到天遙這樣單純普通的女孩,不愿去傷害,所以偷偷走開了。
喬的信,天遙當然看得明白。所以,現在只能通過時間把那些幼稚浪漫的幻想慢慢遺忘。
不一會,文文、小優、小霞也回來了,寢室頓時熱鬧起來。天遙不想再糾結什么夢境,因為她還要繼續生存。
一轉眼又到了傍晚,一屋的女孩聚在一起吃著從食堂打來的下午餐。
“天遙,她們倆中午又背著咱們去吃大餐了。”小優總是喜歡吃些“小醋”。
“我們是怕影響你們倆休息,天遙不是午睡后要陪同學去醫院看病么,你也是要上課啊。”文文說。研究生的課程是自選的學分制,所以雖然她們同一寢室,同一年級,同一專業,但她們的課程內容和時間安排卻并不完全統一。
“親愛滴,這就不對了,怎么能搞小團體活動呢。”天遙一邊說,一邊走到文文面前,“不過呢,睡眠不好可是女人容顏的天敵!姐姐們也是為了俺倆著想。”
小霞笑笑說:“瞧瞧這小嘴甜的,可是誰也不得罪。”
天遙沖著文文微笑著:“那是當然,都是姐姐,得罪誰都了不得。”
文文笑著搖了搖頭,問:“最近又見到喬了嗎?”
天遙故作深沉,苦著臉說:“我是天天盼著一份美麗的邂逅,怎料事事不如人意!所以,決定抽刀斷情絲。對他的情感嘛,是出于好奇和感激。那天大家出去游玩時,崴了腳,是喬同學一路扶我回到寢室樓下呢。”
小優笑瞇瞇地道:“這種狀況,大家自然會給你們多創造機會。”
用過下午餐,一屋的姑娘們便急匆匆地去上晚自習,熬到教室熄燈關門才匆匆忙忙地趕回來。學習枯燥乏味,對于他們研究生已經不是十年寒窗苦讀,從識字到現在怕是要用滿二十多年的光景。人或社會的進步,也許需要的便是這沉積的厚度。
夜晚又如往常一樣,悄悄地來到人間,帶著思念和回憶走進每一個人的夢鄉。
天遙越是擔心回到那個可怕的夢境,反而入睡得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