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書房里，妤音看著坐在對面的墨青，余光看了看扒在門框上的大腦袋，唇角不自覺地勾了勾，“他能聽到嗎？”

“放心，這房間有特殊設置，王爺他聽不見的。”

“那就好。”

妤音頜首，“既然擺在了明面上，那我也就不瞞著你了，我不是妤珠。”

“嗯？”墨青驚訝地看著她。

“放心，我不是妤珠這件事金帝也知道。”

“那金帝怎么？”以金帝最痛恨欺騙，怎么會容忍這種情況的發生？而且，金帝今日在朝堂上完全是沒有發現的模樣。

妤音哼了哼，“只是有人威脅了他而已。”

“威脅？”墨青更加好奇了，“誰這么大的膽子，竟敢威脅金帝？”

“你說呢？”

妤音意味不明地看了看他，“整個金玉國，除了你墨青，還有誰敢呢？”

“遲暮！”墨青突然倒吸了一口氣，能跟金帝如此公然叫板的自然只有大將軍遲暮了，只是……“遲暮將軍怎么會？你是什么人？”

“呵……我？”妤音微微頜首，“妤珠的十五皇妹妤音。”

“十五公主？”墨青對這個十五公主倒是有點印象，當初她離世的時候，靈泉國的皇后因為傷心過度也很快離世，倒是靈泉國引起不小的爭執，“可不是說小公主五年前就……”

“沒死成罷了。”

那些事情她也不想跟墨青多談，就一語帶過。

“怎么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墨青突然覺得自己給自家王爺找了個麻煩。

“我留在離王府半年，半年之后你想辦法讓墨非離寫下休書。”

“不可能！”

墨青直覺反對，現在王爺和小世子就對這女子如此依戀，如果半年后她突然離開，王爺和小世子要怎么辦？

“不可以么？”妤音笑了笑，“那么，你若是不同意，如果遲暮回來你們兩派斗起來，恐怕誰都沒有好處……”

“什么意思？”墨青擰眉。

“呵，你知道金帝為什么這么急巴巴地把我嫁出去嗎？”

“為什么？”

“因為啊。”妤音眉眼都勾了起來，“遲暮說，他要娶我罷了。”

墨青的心突然“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你早就料到金帝會把你指給王爺？”

“是。”

“騰！”的一聲，墨青猛地站起身，臉色都黑了下來，“你是故意接近王爺的？”

妤音對于他的敵意并不放在心上，“這是一個意外。我若是故意，此刻就不會跟你坐在這里了？若是我想走，恐怕憑你墨青還真攔不住……”她張狂的語氣讓墨青皺眉，半晌，才沉聲道：“你跟遲暮……到底是什么關系？”

女子聽到這，莫名噤了聲。

半晌，才模棱兩可地喃了句，“這跟你無關。你只要說，同意還是不同意？你若是同意，我就待在這王府半年，否則，我完全可以給你找到一個一模一樣的人，扔進這離王府，反正金帝也奈何不了我。”

“你不怕金帝一怒之下滅了靈泉國？”墨青臉色更加不好看。

“那關我何事？”她低低嗤笑一聲。

“你？”墨青震驚地看著她，“那不是你的國家嗎？你的父王母后都在那里……”

“父王？母后？”女子癡癡地笑了一聲，眼底有陰狠一晃而過，“父王倒是在那里，不過，母后的話……可是早就死了。如果不是欠了妤珠一個人情，她是死是活我也管不著……”

女子一時間冷酷無情的聲音讓墨青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是，看著女子眼底莫名的哀傷，心里隱隱嘆息一聲。這女子也并非看起來的這么無情，只是……“半年之后，王爺和小世子如是若你如何？”

妤音半斂著眼翦，側過臉看向正探著腦袋緊緊貼在門框上的人，想到他笑起來傻兮兮卻亮晶晶的眼，心里莫名像是堵了什么，極為不舒服。她偏過頭看向墨青，突然問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會問的問題，“阿九的娘親呢？”

墨青像是被這話問住，半晌都發不出聲音。他垂眼，花白的頭發在日光下顯得格外醒目。

這要他怎么說？

難道要說自家小主子的娘親其實是一只狐貍？

這話說給誰聽恐怕都不會信吧……甚至連小主子自己都不知道。其實，他從心里對那紅狐是有些怨懟的，如果不是她，王爺也不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五年前，當白公子把主子帶回來時了無生機的模樣，他怨過，憤怒過，可看著即使癡傻了的王爺依然記得那個人，他心里堵得慌，王爺到底是對她用了多深多濃的情啊！

“死了。應該是死了。”他喃喃一聲，眼睛發紅地看著女子。

“應該？”妤音挑眉，心里起了好奇，只是看管家這模樣很顯然是不想多談。

頜首，“我知道了……那，我剛才的提議不知道墨管家覺得如何？”

墨青沉思片刻，“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妤音搖頭，“沒有。半年后，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不可能留在這里，所以，這半年的時間里，你最好能找到另一個代替品。他既然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娘子，能把我當成他的娘子，那么他也有可能把被人當成他的娘子。”

墨青苦笑一聲，“這五年來，你是第一個。”

妤音愣了一下，“第一個？”

“是啊。”墨青搖搖頭，“所以，我才會費勁了心思要把你留下。王爺的情況，等你嫁進王府就會知道了。”

他沉吟片刻，接著道：“既然你知道王爺，那你也應該知道五年前王爺并不是現在這幅模樣……”

“自然。”妤音頜首，從她手下傳上來的資料，墨非離五年前就連金帝都忌憚三分。如果說現在的墨青是一只兇狠的豹子，那么當年的墨非離就是游龍，一個在地，一個在天，天差之別。

“好，半年后，我會想辦法。”

墨青站起身，門外的墨非離已然等不及，開始扒門。

“咯吱咯吱”的聲音顯露出他的急迫與不安。

妤音偏過頭，點漆如墨的眸仁睨著男子張著的嘴，微微動著，她仿佛他在一遍遍喚著，“娘子”“娘子”……

一股異樣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妤音突然對那個在墨非離心里留下這么深刻印的女子，她會是個什么人呢？

“我會在這里留足半年。”半年后遲暮會從邊疆回來，在他回來之前，自己一定要離開。

想到那個霸道的男子，妤音忍不住瞇起了眼。

“娘子……你終于出來了。”

剛打開門，男子就像是一道閃電撲了上來，妤音捏著他的后衣領，警告道：“停下！”

墨非離張開的手臂就這樣硬生生停了下來，委屈地咂巴著嘴，“娘子？”

妤音淡定地看著他，滿意地收回手。

仰頭看著比自己高了將近一頭的男子，招招手，“蹲下些。”

男子眼睛亮了亮，聽話地直接蹲了下來，同時，把腦袋向著妤音那邊伸了過去，傻乎乎地笑著，“娘子揉揉……”

妤音腦門上有幾條黑線地下，她拍了拍他的腦袋，無奈地哼了哼，“你又不是小狗，這樣蹲著做什么？”妤音相信，如果他現在身后有條尾巴的話，肯定特歡實地搖了起來。

“誒？那娘子要做什么呀？”

墨非離眨巴著眼，腦袋在妤音腰間討好地蹭了蹭。

妤音一把捧住她的腦袋，“給我老實些。”她臉上微微發熱，有些不自然。余光掃見一旁墨青嘴角明顯的笑意，更加不自在。

偏過頭，“墨管家，你很閑嗎？”

“沒……”

墨青含笑地搖頭，王爺是真的喜歡這女子吧，才會這么聽話……

希望自己這個決定不錯。

一個月后等白公子來了，一切就有分曉了。

“我就先下去了，公主自便。”隨后又替墨非離拂落肩頭殘落的樹枝，道：“王爺，老奴就先下去了。”

墨非離回頭朝他傻乎乎的一笑，擺著手，重重地點著頭。

等墨青一離開，墨非離又朝女子蹭了過去，委屈地哼哼，“娘子，你去哪兒啦？我睜開眼就沒看到你的……嗚嗚，娘子又要丟下我了……”

妤音看著他皺巴巴的俊臉，伸手把他軟弱無骨的身體撈起來，命令道：“墨非離，你給我站好！”墨非離的名字脫口而出的時候，妤音愣了一下，這名字叫著還真上口……而且，莫名的熟悉，就像是已經喚了數百遍。

她垂下眼，怔怔地盯著男子的臉，忍不住伸出手描繪著他的輪廓。

劍眉，星目……竟然有種都像是早就刻入腦海的模樣……

看著他此刻瞪著眼憨傻的樣子，妤音感覺心口悶悶地疼。

墨非離極為受用地把腦袋更往她手指下送，娘子的手軟軟的，香香的，涼涼的，真舒服……

“娘子……”

“嗯？”

妤音蹙然回過神，一把推開了墨非離。

后者一個不甚，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手上一痛，委屈地看著妤音，亮晶晶的墨瞳水汪汪的，“娘子，痛……”攤開自己的手，上面劃破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來……

“你做什么？”

突然一道呵斥聲從一側傳來。

妤音剛想走過去拉起墨非離的腳一頓，轉頭看向來人。

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子，看不出年紀，卻是梳了云髻，描了淡妝，整個人很清冷。

女子快步走來，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把墨非離拉起來，未曾想男子向下一坐，不依地把手背到了身后，緊緊閉著嘴搖頭。

“離……”女子被他的動作激的一愣，眼底有后悔一掠而過。

許久，才越發放柔了聲音，“離，先起來好不好？地上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