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陌點頭，“是啊。”

得到她肯定的答復，小姑娘突然漲紅了臉，低下頭，雙手絞在一起，不知所措。

許久，才抬頭，低聲道：“對不起……”

青陌搖了搖頭，望著眼前羞紅了一張臉的小丫頭，心莫名軟了下來，“沒關系。你，是喜歡你家公子吧？”

蕭清斐那樣清俊絕雅的人，即使心狠，可為了他那張臉趨之若鶩的又豈是一個兩個？小姑娘年幼，估計也被他蠱惑住了。

小姑娘臉更紅了，幾乎把頭垂到了胸口上，“不，不要亂說……”

青陌的目光有些哀傷地落在她的臉上，“他不適合你的，放過你自己吧。”

“啊！”

小姑娘猛地抬起頭，臉死白一片。

她傷心欲絕的模樣讓青陌心疼，眼眶紅紅的，“為，為什么不合適？”

青陌搖頭，她應該知道原因的，可她想聽別人說出。可她又偏偏不能，那樣可以使她陷入絕望的話，她怎么忍心說的出口。想了想，她的聲音放柔了，“會有更合適的人在等著你，所以，趁心還未徹底沉淪，放棄吧。”

蕭清斐的心中只有那一個人，為了她血染了那么多人，又豈非會為了一個小丫頭停下腳步。她怕她再陷下去，唯一的結果只會是尸骨無存。

“你，叫什么？”

看她不吭聲，青陌轉移話題。

“默兒，我，叫默兒。”

小姑娘絞著雙手，眼眶依然紅紅的。

青陌愣了愣，低喃出聲：“哪個字？”

“沉，沉默的默……爹說不喜歡我像別的小姑娘那樣嘰嘰喳喳的，才，才給我起了這個名字。”

她的頭越垂越低，難過得不成樣子。心里雖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是一回事，從別人口中聽到卻又是一回事。她揉了揉眼，把眼底的淚意逼了回去，才抬眼看向床榻上的女子，膚若凝脂，即使這樣安靜地躺著，也像是一幅畫一般，是不是……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公子呢？

青陌輕輕“嗯”

了一聲。

心里卻莫名地松了一口氣，果然，還是自己多想了。

兩個時辰后，默兒再次推開房門。青陌因著睡得太多，了無睡意。輕微的聲音就把她驚醒了，她睜開眼，渾身依然不能動彈。從這里看不到窗口，所以她分不清現在是什么時辰。只有燭光把整個房間照得極亮，她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離現在應該發現自己不見了吧？

想到他擔憂的臉，青陌再次把自己罵了個狗血噴頭。

她看著默兒走到床沿邊，從懷里掏出一個白釉瓶，瓶身描了青竹，很雅致。默兒拔出瓶塞，放到她鼻尖嗅了嗅，頓時一股清涼的香氣襲來，她大腦比任何時候都清醒，身上也有了些力氣，卻并未完全恢復。看差不多了，默兒連忙收回，小心翼翼地蓋好，才扶著青陌坐起身，她的手也能動了。青陌抬眼，疑惑地看她：“這是什么情況？”

默兒垂著眼，還在難過，聲音悶悶的：“公子說你不要想著逃，這里四周都有暗衛。敢逃的話，抓你回來就打斷你的腿，這香味能讓你恢復一個時辰的力氣。”

青陌挑眉，“恢復力氣作甚？”

她可不認為蕭清斐會這么好心。

“吃飯。”

默兒這話剛落，就聽到門外傳來聲響，默兒也不再撫著她，她竟也沒倒下去。動了動手，果然恢復了些，掀開被子，找到鞋穿上，就看到默兒站在門邊，只開了一道縫，從外面接過一盤又一盤的吃食，擺放到不遠處的桌子上。等她穿好，默兒也擺放整齊。她坐在床沿上，手能動，腳上卻使不上太多的力氣，她默默地看著默兒。后者做好一起，才轉過身，撫著她慢慢挪向桌子。

吃飽了才有力氣跑。

她暗暗下了決心，不跑才是傻子！

只是，當她坐到桌子旁，看著這一桌的菜色，她臉卻驀地一白，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菜色。半天，她才回過神，仰著頭看著一臉茫然的默兒，“這，這是誰吩咐下來的？”

“公子啊。”

默兒不解，“沒有公子的吩咐，他們才不會擅作主張。”

緊抿著唇，青陌收回視線，目光落在那一盤盤的菜色上，卻不動筷。

“姑娘，你怎么不吃啊？”

這樣僵持了半晌，默兒先是急了，“再等一會兒菜就涼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青陌的臉發白，眸底波光瀲滟，水潤一片，驚訝被她垂下的眼翦遮了去。不是菜色不好，而是太好，好到……這些菜竟然都是她愛吃的。她慢慢執起木筷，卻久久下不了手。她甚至連騙自己這是湊巧都做不到，他是發現了什么嗎？

這，是試探？他若是沒有看出什么，為何眼前擺著的是一盤魚尾？旁邊精致點綴的白蘿卜雕制成的雪蓮栩栩如生，卻讓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門外傳來一聲響動，她沒有抬頭，一個人坐到了她身旁。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注視。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抬眼時，眸底無波無痕，望著對面目光深邃的清俊男子，笑道：“蕭相對待犯人竟然也這么好的待遇，還真讓我驚訝。我還以為，這些日子只能吃些殘羹冷炙呢？”

蕭清斐的眸光有什么一晃而過，沒有笑：“你要是想吃那些，本相不介意吩咐下去。”

“別，我還沒自虐的想法。”

低頭，青陌把筷子伸向不遠處的素筍尖，慢慢放入口中，咀嚼。

她能感覺到蕭清斐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她壓下心里的不安，臉上看不出絲毫的不妥。她不知道蕭清斐那時發瘋到底是假裝還是真的神志不清，可如今，他的的確確是清醒的。稍不留神，她都可能萬劫不復。她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載滿了她的情，她的絕望，她的恨。

“飯菜不合胃口？”

近在咫尺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側過臉，耳朵擦過蕭清斐的唇，她渾身都僵在了原地，皺著眉頭瞪著他。

后者顯然也愣了一下，眸光晦暗莫深，突然，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多了些她看不清的成分。“這么怕本相？”

“誰，誰怕你了？我只是被嚇到了！”

一把扔下木筷，青陌沒了吃飯的胃口。什么‘吃飽了好逃跑’統統都滾一邊去吧，對著蕭清斐她要還能吃得下去，她才是神人了。瞇著眼，直直地再次朝著床榻挪了過去，相較于吃飯，她現在只想把自己悶在被子里，好好理清思路。到底自己哪里讓他懷疑了？不排除只是湊巧的緣故，可她還是不安？

拉高錦被，只露出一雙眼，不想看到蕭清斐，干脆閉上。

閉上眼，耳朵更加敏銳了，她感覺到蕭清斐朝著她這邊走了做來，床榻向下一沉，他坐到了她的身邊。

他不吭聲，她決定裝睡。

許久，她似乎聽到一聲嘆息，帶著無奈與落寞，聽得青陌鼻子一酸。

什么嘛？你落寞什么？當年判了她剜心之刑的是她，她死后做出那么一副癡情模樣的也是他，如今，你這般到底為何？她很想問問他，到底他的哪一面才是真的，哪一面是假的？可她又怕真的問出口，什么事情都會不同。

“吃了飯再睡，你身子骨本來就弱。我讓人隨后還燉了湯，你多少喝點。”

低喃的聲音，溫潤好聽。她在被下死死地咬著唇不吭聲，這樣輕柔的嗓音讓她仿佛回到當年被他所救時的情景。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他早已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她半垂著眼，深吸了一口氣，終于睜開了眼，瞇著眼瞧他，“我身子骨弱不弱還不是因為你下的迷藥？湯補可遠遠沒有解藥來的有誠意？”

蕭清斐眸光一晃，“你？”

“我怎樣？”

她橫了一眼，剛才吃得幾口飯還是有力氣的，至少現在底氣十足。

蕭清斐探出手，似乎想碰觸一下她的臉，可卻在她波瀾無波的目光下收回，“你好好休息吧。”

留下這句話，他朝著門口走去。頎長的背拉出一抹落寞，讓人看著心里發酸，青陌強忍著那種情緒，抿緊著唇瞪著他的背影，明明說過不讓自己心軟的，可只是片刻的功夫，自己怎么就……真是不長進！她暗罵了自己一聲，卻在聽到關門聲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慢慢閉上了眼。果然，他還是知道自己的軟骨在什么地方，他太聰明了，打蛇打七寸，她即使明白，卻依然硬不下心腸。

青陌在這間房間里又待了兩日，期間都是默兒照看著。

蕭清斐偶爾會過來看上兩眼，又匆匆離開。他這兩日似乎很忙，偶爾她也能聽到吵鬧聲，可那聲音很快就會被平息。她不知道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原本她以為這里是那家客棧，可很顯然她嘀咕了蕭清斐的能力。如果是客棧的話，那應該是有窗戶的，白日盡管封閉的再嚴，也會有光透過來，可這間房卻沒有。所以，她猜想，這里應該是在某處的密道里。

這樣分析過，她下一步考慮的就是如何逃出去。

在默兒身上也有解藥，卻是被稀釋的，只為了讓她吃飯時能自己動手。可分量卻極少，她在考慮，那些解藥如果一次為她所用能否逃得掉？

她很想試試，卻不敢冒險。如果失敗，以蕭清斐的手段，下一次就更加難逃了。所以，她必須想一個萬全的辦法。

她動了動僵硬的手，目光落在在一旁打瞌睡的默兒身上，目光幽幽。

抿了唇，她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只是，可能要對不起她了。只是為了逃脫，她也只能委屈一下默兒了。她在心里默默念著，到了吃飯的時辰，她數著門口的腳步聲。

果然，很快傳來敲門聲，默兒驚醒之前她重新閉上了眼。很快，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等飯菜差不多被擺放好了，默兒來到了她身邊，彎下腰掏出了瓶子湊到了青陌的鼻子下，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想把她拍醒。

趁著這個機會，青陌多吸了兩口解藥，身體比先前多了些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