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符虞山篇（洞傍山僧皆學禪，無求無欲亦忘年）

兩人回到幾個師兄弟躺著的地方，星湛試著叫醒云初，可無論他怎么拍打和施法都無法把云初喚醒，南云淇也對其他師弟試過，結果還是一樣。

星湛同南云淇轉述了鎮民的話，也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南云淇聽完他的話后斬釘截鐵道，“不是貘。”

星湛見南云淇語氣篤定，便問他，“何以見得？”

“貘只食噩夢，并不造美夢?！?

世人都以為貘食去了噩夢，理所當然就剩下了美夢，可貘本身卻并不能造美夢。

“但這不是貘，還能是什么呢？”

“腓貓?！?

云初一聽貓，眉頭不自覺皺起，不自在地聳了聳肩。

“什么……什么貓？”星湛從沒聽說過有這號動物。

“《大荒經》靈獸篇有載，腓貓，身似虎，顱似貓，背有兩翼，所停棲之地，可為人造美夢或因其執念入前世之夢，若世人沉醉于夢中不肯醒則食其精魂，循環往復，日夜不改。”

“一只貓竟然能鋪這滿山的霧，還能同時給那么多人造美夢？而且那夢里似乎還有其他人……”星湛摩挲著下巴思索，忽的打了個響指，神采飛揚。

“我知道了，不是同時給這么多人造夢，而是把這些人都拉進了同一個夢！”

南云淇的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亮了一瞬，只是一陣風來，火光搖晃，掩住了那轉瞬即逝的光亮。

“也就是說我們只要找到那只貓，就能驅散這山里的霧，把人都救出來?？墒牵秦埖降锥阍谀哪?？”

星湛站起來環顧四周，他們在明，那貓卻在暗處，也不知道到底是躲在哪了，這一路上來連根貓毛都沒見著。

“腓貓以自己的元神造夢，必然會把真身藏得極其隱蔽。”

星湛聽到南云淇的話又蹲了下來，索性盤腿挨著他坐下，禁不住南云淇那沉霜的眼神往旁邊意思意思地挪動了些。

“所以我們只有去夢里把那只貓給揪出來，才能破解此局？”

南云淇頷首，當先解開了自己的穴道，星湛也取出鼻子里的布條彈落到一邊。

兩人對視后閉上雙眼，放平心境逐漸進入迷霧制造出的夢境……

“上好的梨花春和香泉了??！五十年陳釀，世間無二了?。　?

“不知我者，謂我何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也曾參天樹上求瑤池，也曾北巷南里聞笙歌，癡我，癡我……”

各種叫賣聲，笙歌小調不絕于耳。

星湛迷蒙中一絲光亮從縫隙間泄了進來，他忍不住用手去擋那光，眼睛逐漸適應張開。天空碧藍如洗，高陽懸正，風和日朗。

街道寬敞明亮，兩旁的建筑更是金磚玉頂。街上人群熙攘，往來車馬絡繹不絕，放眼望去各色酒館、青樓、賭坊、兵器鋪看不到盡頭，脂粉香隨著樓上姑娘拋下的落花沾染行人衣帶，隨著那漫天飛花而落的，還有一道飄逸的白色身影，俊朗至極，風姿更是超脫凡塵。

星湛看著南云淇慢慢落到自個兒眼前，也不知哪里扔來一枝花砸在他胸膛上，隨之而來的是樓上一片姑娘的戲笑聲，“樓下那位郎君，要不要上來坐坐，奴家這里可有上好的茶水呢~”

星湛見南云淇的臉竟然透出紅暈來，眉頭卻皺得像個小老頭，嘴角忍不住染上笑意。

南云淇眼神一轉，瞪向星湛。

星湛立刻捂嘴憋笑，可上面那些調侃聲不斷，南云淇的臉也越來越紅，他終究還是沒忍住破口大笑起來，惹得南云淇氣的一甩云袖轉身就走。

這可不怪他，南云淇剛才的表現太純情了，星湛一路憋笑追上南云淇，“道長，你該不會……沒去過北里吧。”

“北里是何地？”

南云淇此刻心里憋著氣，步子邁得極大，星湛是小步帶跑著才勉強跟得上他。

說來星湛自己也沒去過，關于人間的這些事都是從闕陰城那些城仆那里聽來的，不過相較于南云淇，他還是知道得比較多的。

“北里啊……嘶……”星湛裝作一副為難的樣子，時不時偷瞄一眼南云淇。

南云淇皺眉停下看著星湛，“要說便說，遮遮掩掩作甚。”

星湛就等他這句話了，笑嘻嘻道，“喏！這可是道長你讓我說的啊，我說了，你可不許罵人！這北里嘛，就是男人找女人喝酒，風花雪月之地。”

星湛一看南云淇瞪圓了眼睛，立刻先發制人道，“哎！說好不許罵人的！”

“你！”南云淇只說了一個字就又大步繼續走，星湛見南云淇的耳根都紅了，跟在身后無聲偷笑。

也不知走了多久，兩個人竟然回到了符虞山的竹林里，與白日里他們來時不大一樣。山里沒有迷霧，反而有股濃郁的酒香，且其間還夾雜著烤肉的香味兒，似乎是從山上傳來的。

兩人又往上行了一段路，就見一道石門，石門上赫然寫著“符虞山”三個大字，旁邊還立有一塊戒碑，只是這戒碑和石門似乎很久無人清理，碑上已經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星湛拂去上面的蒙塵，一字一句念叨著戒規，“戒惡心邪欲，乖言戾行。戒違逆師長，殺生屠害。戒貪淫賭癡，毀謗道法。戒侮慢靜壇，叛道入邪……”

星湛一口氣讀下來差點沒岔了氣，“你們修道的都這么多規矩嗎？”

南云淇眼睛都沒抬一下說，“你也修道。”

星湛苦笑，心想我修得可不就是你們口中的邪道么。都是道，我們那是解放天性，你們這簡直是泯滅人性。

忽然心口一陣滾燙，星湛忍不住叫了聲，便伸手去摸，竟然又是黃玉，莫非這里也有蓮瓣？

南云淇看著星湛手里的黃玉，眉頭不自覺皺起，這東西本身沒有什么不對，可每次亮起時皆有禍事發生，也太過巧合。

兩人各懷心思地對視了一眼，倒是南云淇先打破了這層尷尬。

“快到了?！?

南云淇踏過山門繼續往前走，他曾經跟隨師父來過一次符虞山，那時候易道凌的師兄兼掌門——梵天明，在走火入魔后秘傳易道凌繼任掌門。但易道凌的修為和悟性都不高，因此當梵天明死后，師門內幾大長老皆有不服，欲以比武重選掌門，弄得門派四分五裂。

最后還是府東仙人站出來力挺易道凌，說服那些長老，才挽救了符虞山分崩離析的局面。也是因此，易道凌對府東仙人和長贏都敬重有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