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拼死一搏

三個時辰后，蜀山誅魔臺。

天色已近黃昏，如血的夕陽余暉緩緩爬上蜀山的懸崖峭壁。誅魔臺位于蜀山第二高峰，僅次于直入云霄的鎮(zhèn)妖塔。因為誅魔必須引入天雷，周圍不能有任何其他的建筑，唯獨四座巨劍雕塑，屹立四周：

巨闕、昊越、大澤、鎮(zhèn)妖。

四柄神劍，正是天下修煉之人，從洪荒到盛世，生生不息的見證。

巨闕斬摩柯，昊越誅將罔，大澤澤蒼生，鎮(zhèn)妖鎮(zhèn)太平。

而時至今日，僅有最后一柄“鎮(zhèn)妖劍”留存于世。蜀山兩千六百年，也正是因為這把神劍，成為正派之領(lǐng)袖。

牧嚴緩緩步入誅魔臺，每一步都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如此艱難。千余米高山的山風吹起他凌亂的頭發(fā)，吹得他渾身發(fā)顫。

吹得他渾身發(fā)冷！

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對手——蘇寒青，這個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他曾暗暗發(fā)誓要一輩子保護的，在他眼里，整個蜀山最美的女人。

至少在昨天，他還是這么想的。

而今日，自己卻要和她拼死搏殺，分個勝負。

誅魔臺下，數(shù)百名圍觀的蜀山弟子，沒有一個人敢站在他的身后。

為什么？因為他必死！

誅魔臺不是一個公平審判的地方，被斷定入魔的弟子從踏上這里開始，就沒有一線生機。誅魔臺設立的初衷，就不是給牧嚴這樣的人一個公平切磋的機會，而是要在生死搏殺當中，激發(fā)他體內(nèi)的魔性。

當魔氣外涌，魔象顯露，四門長老便會催動天地玄法，引下天雷，打他一個魂飛魄散！

所謂的對手，只不過是一個激他入魔的引子，但這個對手必須與他實力相當，才能在不相上下的搏殺中引出他嗜血好勝的“魔性”。當然了，這個對手最好和他有諸多恩怨，因為控制不住的憤怒，才是最好的催化劑！

對，沒錯！所謂的對手，不是用來被你戰(zhàn)勝的。

無論如何，你都必死無疑，你都必然魂飛魄散！

這就是誅魔臺的真相。

一步，兩步，三步。

牧嚴在誅魔臺上站定，抽出了腰間的配劍。

“你為什么要害我？”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問。

“害你？”蘇寒青抿了抿嘴角，再次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笑容，她沒有回答牧嚴的問題，僅僅是在這個笑容出現(xiàn)的一剎那，背后的飛劍突然凌空躍起！

御劍！

只是一出手，牧嚴就感覺到了實力的差距。

修仙之道，共有十二個境界。像牧嚴這樣的初級弟子，還僅僅是在第一境界“脫凡俗”當中。

脫凡俗是所有修行的起步階段，修煉者初步感受到形、神、心、靈，根據(jù)不同的天賦，修煉者將擁有不同的“神通”，作為日后修煉的核心。

而蘇寒青卻不一樣，她早在一年前就已經(jīng)突破了第一境界，達到了第二階段“鍛體魄”。 鍛體魄是修煉者開悟的一步，從這一境界開始，他們的身體不再是維持生命的工具，而是修煉的載體，僅有一次機會，修煉者可以借助靈力武裝自己的身體，這也是幾乎所有的修煉者都要加入門派的原因——得到鍛煉體魄的指導。

大多數(shù)的修煉者會在這個時期強化自己的形或靈，從此走上兩個不同的分支：修形者體格健壯，穩(wěn)中求進。修靈者劍隨心動，天馬行空。

而另一方面，許多宗派的特點或絕學，也往往在這個階段嶄露頭角。

蜀山弟子九成是修靈者，他們首先學會的，便是御劍！殺敵于千里之外，仗劍于云海之間，靠的都是御劍之術(shù)。

蘇寒青面色一凜，雙手結(jié)印，飛劍瞬間飛至十余米的高空——

“嚓！”

飛劍在半空中調(diào)轉(zhuǎn)劍鋒，直直朝著牧嚴的面門飛來！

牧嚴深吸一口氣，他也是早有準備，像蘇寒青這些進階至“鍛體魄”等級的師兄師姐，在進階之后往往一心修煉御劍之術(shù)，上臺比武，也多是御劍相斗。

但剛剛進階一年的蘇寒青的御劍之術(shù)，必然不如使用了十多年的雙手來得熟練！

牧嚴凝視著長劍飛來的方向，身體卻紋絲不動。

“脫凡俗”和“鍛體魄”的差距，第一境界和第二境界的差距，根本就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若是想要正面擋下這把飛劍，先不說能不能成功。但可以想象，之后的較量中，他必然會被這柄靈活至極的飛劍刺得遍體鱗傷，連蘇寒青的衣角都碰不到！

但御劍戰(zhàn)斗對于蘇寒青這樣的初學者來說，需要集中全部精力。他若是能在飛劍即將刺中自己的時候快速躲開，蘇寒青必然分神！這一擊打空，飛劍不可能立刻做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回頭。

這，就是他唯一的機會！

電光石火之間，飛劍已躥至他的面前！

牧嚴屏息凝神，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劍鋒上。

近了！

更近了！

瞬間，他的身體下仰，左手指尖支住地面，支撐住整個身體的重量，下一個呼吸之間，飛劍便從他的鼻尖掠了過去！凌厲的劍氣將他的面頰劃出一道細細的血痕。

但牧嚴管不了這么多了，左手指尖頓時收力，右腿一蹬，整個身體如同彈弓上的彈子一般，飛速朝蘇寒青的方向飛掠而去。

他的右手仍然緊握長劍！

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

這樣近的距離，蘇寒青一定反應不過來。這樣，即使自己最終在誅魔臺上被轟得魂飛魄散，也要將這個自己曾經(jīng)信任，如今卻毫不猶豫背叛自己的女人，傷得不輕……

“啊！”

牧嚴突然慘叫一身，一瞬間，他內(nèi)心的恐懼升到了極點。一陣鉆心刺骨的痛覺來自他的身側(cè)，似乎是——那柄飛劍追了上來。

沒錯。

牧嚴最后看到的，仍然是蘇寒青那個無法捉摸的，冰冷至極的微笑。

“颯！”

一聲清脆的劍鳴聲，飛劍將牧嚴的左手牢牢地釘在了誅魔臺的青石板上！

怎么會這么快？怎么會這么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牧嚴驚恐地看著蘇寒青朝自己走來，手中握著另一把配劍——御劍者一般身配雙劍，一劍為飛劍御敵，另一劍則是近身搏殺所用。

“小師弟，雖然不想讓你死得不明不白，不過姐姐我啊，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飛劍轉(zhuǎn)身的速度，完全出乎了牧嚴的預料。

同門師兄弟常常在一起練劍，對劍的控制最為輕車熟路的，就是他們這些從小與劍打交道的劍門弟子。但即便是修行數(shù)十年的師兄師姐，也無法在這片刻之間，讓飛劍殺出這么快的一個回馬槍。

這不該是鍛體魄前期該有的實力！

牧嚴被飛劍釘住一只手，血肉模糊，絲毫無法動彈，只能看著蘇寒青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后，她貼上了他的臉龐，輕輕在他耳邊，冷冷說道：

“不過，你倒是倔得很，上了這誅魔臺，不肯乖乖認命，還想傷我？那就只能在送你上路之前，再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了。你這只手啊，姐姐我就收下了。”

說罷，她站起身來，在牧嚴痛苦的喘息聲中，對著那只那只被飛劍釘在地上的左手。

手起劍落！

牧嚴突然感覺一陣無法形容的劇痛從手上傳來，同時，他的恐懼也陡然在心中升起！

一陣冰冷的觸覺過后，他再也無法感覺到自己的那只手了。

蘇寒青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只輕輕一提腳，就把他軟綿綿踢了起來。

牧嚴重重摔在地上，抬起頭，看到了距離自己不到一米的，血淋淋的，被釘在地上的，自己的左手。

洶涌的鮮血，從他空蕩蕩的左手手腕上噴薄而出……

我要死了嗎？

我要死了嗎？

我要死了嗎？

他不停地問自己，最后一絲求生的欲望，仿佛也在他的心中消失了。

就在這個剎那！

從他的腦海里，從心里，從血液里——從一個很深的地方，有一個聲音爬了上來。它仿佛已經(jīng)等待很久了，它爬到了他的耳邊，用最輕微，卻也最最誘惑力的聲音，悄悄地問他：

“你想要力量嗎？”

“你想要變強嗎？你想要復仇嗎？”

“你想撕開那些偽君子偽善的嘴臉嗎？你想把劍插進那個女人的胸口，把她的心臟慢慢地攪碎嗎？”

“現(xiàn)在，告訴我——你想要力量嗎？”

……

……

……

“我要！”

“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