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老牧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但襯凡心里卻無比陰沉，就像籠罩著一團霧霾。

宣夕那美人胚子沒得到，這雜役處也不是他一人說了算，耗費了許多靈石不說，單單是古君的這個人情，就價值千金，求都求不來，真是越想越氣，恨不得把顧言剝皮抽筋，喝他的血，啃他的骨頭。

遠遠地，他看見了古君的背影，一席黑袍，煞氣凜然，動作很有效率，或者說很有目的。

他眼中陰毒狠辣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牙齒咯噔一咬，聲嘶力竭的大喊道：“古兄，等等，襯某有要事相商?！?

古君聽到這話，皮笑肉不笑，也不說話，腳上步子反而更快了一些。

他以心血祭煉的本命劍丸被毀，春夏秋冬四座主峰大比在即，為了這一戰，他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但現在，所有的謀劃都付諸東流，他怎能不恨。

不僅恨襯凡，更恨顧言。

只是他被那一道天雷嚇到了，當時要是那道手臂粗細的閃電落在他身上，那結果……只要一想起來，他就有些后怕。

否則，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吃了這么大的虧，怎么可能忍得??？

他是怕了啊！肝膽俱裂……

兩人一前一后，一個跑一個追，都是黑袍。

很快，襯凡就回到了他的三進大院，大門一關，陰沉的聲音從院子里傳出：“你走吧，你我之間的人情債已經了結?！闭f完就傳來沙沙的聲音，顯然已經走遠。

襯凡臉色陰沉，無奈離去。

但他不會放棄，因為襯凡是對付顧言最好的人選，因為，古君也恨顧言，僅僅這一點，就夠了。

————

淶水河邊，清風徐徐。

顧言嘴中叼著一根草芥，朝河水里扔了一塊石子，很是悠然。

頓時，撲通一聲，水花濺起，一圈圈波紋重疊，組成無數的同心圓，向遠處擴散，圓心半徑越來越大，漸漸消失不見。

陽光下，波紋泛出金光，把十里桃花林倒映其中，不停搖晃，像一幅唯美的花卷。

就在這個時候，一艘舟船從遠處緩緩行駛而來，放佛行駛在仙境之中。

船頭站著一位老翁，手里拿著一根竹竿快速輕輕波動水波，他穿著蓑衣，帶著笠帽，臉上皺紋交錯，千溝萬壑，皺紋斑駁，寫滿了滄桑，瞬間把人拉入現實，小舟靠岸，他把小舟系在岸上，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從腰帶上取下一個酒葫蘆，爽朗一笑道：“來，小顧，喝口酒，暖暖身子，自家釀的，不值錢。”

一邊說著，一邊跺了跺腳，取出一塊木板，搭在岸上，用力踩了踩，背著一個竹簍，走上岸。

顧言接過葫蘆，仰頭喝了一大口，酒不顯得辛辣，很是醇厚。

從他來到清河宗開始，老人每天都會來到這里釣魚，不論寒暑，從不缺席。

顧言并不知道老人的名字，只聽說他姓牧，所以便叫他老牧。

酒水入喉，身子一陣舒坦，他重重吐出一口酒氣，走到柳樹下面，用力吹了吹，也不嫌臟，一屁股坐在青石之上，感慨道：“老牧，跟你說淶水河中少魚蝦，你還天天來這釣魚，釣不到的，真要釣魚，坐船順著淶水河順流而下，等小河匯入尋龍江，哪里有魚兒，還有大魚兒，去哪里釣，才得勁。”

“河里有大魚，我見過的?！崩夏列χ_口，走到柳樹下，取下竹簍。

拿出竹竿，魚線、魚餌，等魚線甩出，在空中畫出一條完美的半圓弧線，落入河水中央，穩了穩手，這才接著說道：“而且，這里可是仙家圣地，有仙氣的?！?

顧言苦笑著搖頭，說：“我在這里住了快兩年了，就見過寸許長的青條，哪來的大魚，至于仙氣。”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顯得有些蕭瑟。

過了幾個呼吸，朝小舟里看了一眼，疑惑道：“小思微呢？今天沒來嗎？”

老牧笑了一下，臉上一下變得柔和起來，指著小舟道：“在舟里呢，哭著鬧著要讀書，沒辦法，我只能去彩云城花了十文錢給她買了一本，你說說，女孩子家家，讀什么書嘛，我又不識字，誰教？”

顧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多讀點書，總是好的?！?

他對老人很熟悉，人脾氣很好，很隨和，對誰都笑呵呵的，談興很重，說到感興趣的就停不下來。

清河宗雜役處這么多弟子，認識他的也不少，但除了顧言，沒有人愿意跟他說話，遇到一些心情不好的，還會開口嘲諷幾句，他也不還口，還會笑著點頭示意，因此經常被顧言取笑缺心眼。

他也不生氣，還說什么吃虧是福。

顧言在柳樹下坐了一會，對著小舟喊道：“思微，好些天沒見了，來我瞧瞧，有沒有長高了一些了，我可記得，你說長大了要嫁給我的?！?

寂靜，無比寂靜，只有一聲蟲鳴鳥叫傳來。

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又說：“來我教你寫字，我認識字?！?

小舟里這才傳來一點聲音，像是在找著什么，不一會，一位小蘿莉快步走了出來，她身后辯著馬尾，面容完美，皮膚彈指可破，手里拿著潭書十九家，眼珠轉了兩圈，露出一抹狡黠，嘟著嘴道：“我才不信，我認識顧大哥這么久，從沒見你讀過書，而且，我聽人說，讀書本都是穿著青衫，拿著扇子，儒雅俊秀的，你……”眼中露出一抹淡淡地不屑，但眼底，全是期待。

激將法，這是激將法。

顧言在心里安慰自己，見到她眼底的期待之后，更加篤定了，心里暗笑：“小妮子，跟我斗，你還太年輕了?！?

嘴角翹起，露出一抹明艷的弧度，無奈地攤了攤手，道：“那好吧，那我就不教你認字了?！?

小姑娘急了，連忙走了下來，一把拉著顧言的袖子，說起了好話。

這一幕，被老牧看到眼中。

……

教了牧思微三個簡單的字，顧言擺了擺手，轉身大步走去。

老牧不以為意，開始安靜的釣魚。

牧思微則撿起一根樹枝，把沙地抹平，只留一些干燥且細微的泥土，在上面一筆一筆的寫著，字體歪歪扭扭，像鬼畫符一樣，她卻笑得很開心，很是動人。

心里暗暗想著，顧大哥雖然不好看，心地還是不錯的，要是他一只對我這么好，長大以后，就……就稍稍給他一點機會吧，免得他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