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面積的白色像是臉皮，那一點黑色，像是眉毛、眼睛和頭發。

劉尚昂也看到了洞里的反光，直接抓出一把手電，將光束打了過去。

我這才看清楚，在洞口之中，站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矮騾子，它和之前出現在水里的矮騾子不太一樣，臉上沒有絨毛，在燈光照耀下，反而顯得過于白凈，而且能比較清楚地看到眉毛，額頭上還有幾縷垂落下來的頭發。

這張臉，也太像人臉了，只是看起來皺皺巴巴，那不是正常的皺紋多，而是整張臉皮像一大塊破布一樣，整體起皺。

就在這時，矮騾子直了直軀干，在洞口處舞動起來，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眼眶立刻被拉扯得有些變形，就見它用尖錐一樣的爪子在自己臉上抓了一把，將眼眶抓正，但臉頰上卻被抓破了一道口子，幾縷黑色的絨毛從口子里冒了出來。

我再一細看，總算看明白了，這只矮騾子臉上，帶著一張女人的面具，以它們的制作工藝，怕是根本做不出這樣的面具，這張覆在它臉上的女人臉，很可能是直接從死尸身上剝下來的。

此刻，矮騾子正跳著怪異的舞蹈，還不時伸出一只手來，朝我們這邊搖晃兩下，看樣子是可以模仿人的手勢，想招呼我們過去，但招手的動作又十分僵硬，給人一種十分畸形的感覺。

劉尚昂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快走！”

他的口氣非常急，我不敢耽擱，立即鉆進了隧道。

就聽劉尚昂在后面說：“那只矮騾子化妝成女人的樣子，怕是想勾引咱們！”

聽他這么一說，我差點笑出聲來：“就它那模樣，還想勾人？”

“咱們身上都有念力護體，才能看清它的真容，如果換成一般人，怕是早就中了幻術，”走在前面的李淮山急聲道：“一般來說，矮騾子用幻術勾人的時候，身邊一定會暗藏幫手，說不定咱們早就被它們包圍了！”

我沒見識過矮騾子的厲害，但劉尚昂和李淮山的手段都不比我弱，他們兩個眼下都變得有些緊張，搞得我也緊張起來：“既然你們知道有危險，剛才還站在那里看了那么久？”

李淮山嘆口氣：“我們也有很久沒有見過類似的事情了，有些東西，得反應幾拍才能想起來。”

這邊李淮山話音剛落，就聽后方傳來一串急促的聲音。

嘭、嘭、嘭、嘭……

乍聽像是腳步聲，但仔細去聽，會發現后面傳來悶響其實有兩種，一種極為沉悶，另一種稍顯尖銳。

我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就見十幾只矮騾子已經沖進了洞里。

兩種悶響都是它們搞出來的，比較沉悶的是腳掌踏在地面上的聲音，尖銳一些的聲音，則是它們用指甲不斷敲打石壁的聲音。

之前在水里見到矮騾子的尸體，只是覺得這東西長得怪異，沒什么其他感覺，可這些活著的矮騾子一個個眼里冒著紅光的妖光，身形渾壯，頭燈的燈光照過去，在它們獠牙上紛紛反射出金屬般的寒光，我只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被攝了心魄，腳下頓時一僵硬，后背上的寒毛和雞皮疙瘩同時乍了起來。

“矮騾子有攝人三魂的能力，守住靈臺！”

劉尚昂低喊一聲，一邊推著我快走，一邊卸下了背上的壓縮瓶。

我立即在靈臺凝一口念力，心中果然沉穩不少。

隧道里到處都是石筍，我們的體積太大，移動速度很難完全提上去，反倒是后面的矮騾子，體積小，攀爬能力強，很快就和我們拉進了距離。

期間我隱約聽到劉尚昂一直在數數，好像在計算什么。

他數到三十二的時候，突然回頭，左手舉起折疊弓，手腕一抖，就聽“啪”一聲彈響，金屬打造的折疊弓從折疊狀態彈開。

這把弓應該非常重，彈簧的力量相當強，弓整個彈開的時候，我都能感覺到從劉尚昂腳面下傳來的輕微震感。

下一瞬，劉尚昂便抽出羽失，拉滿了弓弦。

但他并不著急出手，靜待兩秒，嘴里又數了三個數。

最后一個數字脫口而出，就聽“乓”的一聲，弓弦回彈，羽失如閃電一樣馳了出去。

先是箭道上的幾只矮騾子直接被穿了透心涼，接著又聽到“嘭”一聲爆鳴聲，應該是壓縮瓶炸了。

怪的是，按說壓縮瓶就算爆了，也不會產生太強的爆破力，可眼下，遠處卻爆發出了極為耀眼的火光，我離得這么遠，都能感覺到從那個方向飛過來的熱流和小顆粒的碎石。

劉尚昂念叨一聲：“五。”，便抽出戰術斧，朝后面的矮騾子沖了過去。

他的身手我是見識過，但上一次是交手，這一次是站在一旁看，感受完全不一樣。

別看劉尚昂個子小，動起手來卻相當的兇猛凌厲，他沖到一只矮騾子面前，二話不說，端起斧子，對著矮騾子腦門就是一斧，下手又快又重，矮騾子沒機會躲避，當場就去閻王老爺家領了便當，后面的矮騾子竟然一點都不怕，同伴死后絲毫沒有遲疑，齊齊向劉尚昂躥去。

劉尚昂起腳踹飛迎面而來的一只矮騾子，同時振臂將戰術斧擲出，斧子在空中盤旋幾圈，精準地落在了另一只矮騾子的腦袋上。

也就在斧子還在空中激起風聲的時候，劉尚昂已經一個箭步沖了出去，眨眼間就到了被他踹飛的矮騾跟前，一掌推在矮騾子的下巴上，就聽“崩”一聲脆響，矮騾子的后腦勺結結實實撞在石筍上，將石筍都撞斷了半截，等順著石筍滑落的時候，已經沒了生氣。

我只是多看了那矮騾子一眼，等再將視線轉向劉尚昂的時候，他已經干掉了第四只矮騾子，并從第二只被干掉的矮騾子腦門上拔出了戰術斧。

最后一只矮騾子好像終于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是劉尚昂的對手，緊張到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上前，在原地稍稍猶豫了片刻。

劉尚昂儼然是個除惡務盡的人，根本沒有給這只矮騾子緩口氣的機會，一斧子劈過去，直接送對方歸西。

隧道中空間狹窄，劉尚昂身材瘦小，也就他能在這種環境里施展得開，我和李淮山幫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一旁看著，如果劉尚昂遇到危險，我們也好第一時間把他拉回來。

不是我們多慮，劉尚昂確實生猛無匹，但也確確實實在這次戰斗中受了傷。

他拎著斧子回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他的防寒服上多了四道裂口，不斷有血從中滲出來。

這些傷口，估計是他對付第四只矮騾子的時候留下的，當時我有點走神，沒能看到他是怎么受的傷。

劉尚昂快速從背包里拿出一小盒黑色軟膏，刮了兩把，抹在肩膀的傷口上，一邊朝我和李淮山揚揚下巴，示意繼續前進。

我跟著李淮山在隧道里走著，腦子里一直在回想剛才的戰況。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上次和劉尚昂交手的時候，為什么總有一種奇怪的緊迫感，那是因為他總能在同一時間做出好幾個不同的動作，雙手并用，手腳并用，這種多路并行的非單發式進攻節奏，確實讓人很難適應。

我心里清楚，一個人，要想達成這樣的攻勢，就必須學會用本能戰斗，不依靠本能，只依賴腦子來戰斗，是無法在同一時間做出多方位的判斷的。

另外，劉尚昂之前數數的時候，起先我還以為他在數我們到底跑出了多少米，后才來知道，他那是通過后方傳來的腳步聲在計算，到底有多少矮騾子在追擊我們。

這家伙實在太牛了，別忘了這還是在表世界，人的大部分能力都被高度壓制，十分力氣使不出一分，可即便是這樣，劉尚昂的表現，也遠超那些我在黑山見到的獵人，甚至超過老周。

心里越是贊嘆劉尚昂的強大，我就越是能深切地感受到眼下處境的危險。

他這樣的人，都能在與矮騾子的戰斗中負傷，如果我們三個被大規模追襲過來的矮騾子包圍，后果可想而知。

在隧道里走了大約半個小時以后，空間就漸漸變得開闊起來，附近的石筍數量也開始見少。

李淮山加快了腳步，劉尚昂在后面打開了手電筒，反復朝著周圍掃光。

隧道里有一部分已經被壓縮瓶炸塌了，劉尚昂應該是在尋找其他出路。

后來，腳步聲漸漸有了很長的回音，劉尚昂再朝周遭掃光的時候，光線也無法在照穿黑暗——我們進入了一個體積相當龐大的黑暗空間。

李淮山在一片比較平坦的地方停了下來，似在辨別方向。

就聽劉尚昂在后面說：“我以前的方向感也很強，不過可能是活得太久，能力方面有點變化，現在方向感已經不是我的優勢了?！?

見劉尚昂開口，我知道眼下我們的處境應該安全了一些，于是反過頭去問他：“矮騾子沒追上來？”

“暫時沒有，”劉尚昂舒了口氣，說，“不過，等會它們會不會在外面堵截就不好說了?！?

“壓縮瓶怎么炸得那么狠？”

“所有的壓縮瓶上我都裝了黏性炸藥，不過你不用擔心，除非觸動這個地方，不然絕對扎不了?！?

說著，他抬手指了指我的肩膀。

我側著頭一看，就見壓縮瓶左側的氣門閥上有個很小的黑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