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趙路

回到莊園，稍加思索，孟凡立刻遣散了護衛(wèi)，不能讓他們知道寶馬的消息。

財帛動人心。

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三月后。

“賢弟，出發(fā)吧。”呂不韋坐在車上，老神在在道。

這是一條極為險峻的山道。

孟凡用這幾個月的時間，挑出了寶馬，精心調(diào)養(yǎng)，初步恢復了它的元氣，并取名“凌雪”。

這名字，倒也沒有什么深刻的用意。

只是史書上，呂不韋應得的那匹，也叫這個名字。討個彩頭吧。

“呂兄，這次謝過了。”孟凡牽著凌雪的韁繩，時不時夾一下馬鐙，“要不是我，你也不用駕著糧車，走這山道。”

呂不韋灑然一笑，“客氣了賢弟，我也是正好去趙國賣糧食。不管做什么，走小路，避人耳目，都是對的。”

“賢弟的胃口真不小啊，”呂不韋喟嘆道，“你要賣馬，楚國也行啊，偏偏要去趙國，只為了個更好的價錢？前路多兇險，值嗎？”

當然不值了！太不值了！錢哪有命重要啊！

孟凡心道。

只是夢里的神秘聲音讓我到茶館，讓我遇到你，肯定也是讓我跟著你走這條路……夢中的場景，始終讓孟凡難以忘懷。

“呂兄，我去趙國，倒還真不是為了賣個好價。”孟凡搖搖頭，不置可否道，“呂兄，你說，比如這列國的王，要是都知道了有凌雪這匹良駒，他們愿意給我什么交換凌雪呢？”

“楚王嘛，大概是金銀財寶，韓王嘛，估計是一堆美女，魏王，可能會嫁你個姑娘。嗯，至于秦王……”呂不韋對這個問題大感興趣，一時滔滔不絕起來。

“秦王會削了我的腦袋，再拿著凌雪跟其他國家換糧食。”孟凡接過話頭，一本正經(jīng)道。

“哈哈哈哈，賢弟說得不錯！”呂不韋哈哈大笑，“所以賢弟為什么去趙國？趙王能給你什么？”

“趙王嘛，那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孟凡搖頭晃腦，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哦？那你想要什么？”

一聲銳響。

一支竹箭扎進了拉糧車馬匹的腦袋。鮮血飛濺，馬匹吃痛，一聲長嘶，連帶著糧車一起滾倒在地，摔了個七零八落。

呂不韋灰頭土臉的起身，稍加思索，竟然未發(fā)一言，立刻奪路而走，竄進了路旁的蘆葦叢中，哪怕是他的糧車，也不回頭看上一眼。

留下孟凡在風中凌亂。

他并沒有凌亂多久，看著遠處騎馬而來的壯碩身影，孟凡已明白了一切。

“你的同伴，倒是識趣。”

鄭屠不復往日的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慎重，小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孟凡。

“你小子，真可以啊。要不是我天天跟著你，也發(fā)現(xiàn)不了你的馬。”鄭屠緩緩道，語氣平靜，仿佛老友之間聊天。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暴走的前兆。越平靜，越殘暴。

“我本來，在鎮(zhèn)子里，日子可好了。你毀了一切。”鄭屠淡然道。

“費什么話？來啊！鎮(zhèn)子上的臭蟲！人人都討厭你！”孟凡急忙挑釁，面對比自己強大的敵人，必須先挑起對方的怒火。

“呵呵。”鄭屠拿出竹弓，又是一箭。

正中孟凡小腿。

“額。”孟凡冷汗緩緩而下。

“孟凡，你知道我為什么射你的腿嗎？”鄭屠眼神陰鷙，“因為我不想讓你死的太快。”

“你小子瘦了一點，不過也可以上我的肉攤了。”鄭屠咧嘴一笑，猩紅的舌頭舔抵著嘴唇，“讓我活著片了你，這樣的肉才新鮮……”

鄭屠說著，走上前去，一刀切下。

孟凡徒勞一擋，卻突然發(fā)覺，懷中的茶杯緩緩發(fā)熱。

他隨即氣力大漲，受傷的身體，居然擋住了鄭屠一刀。

“小子……”鄭屠獰笑著，加大了手上的力氣，隨即，臉色大變。

孟凡的氣力迅速高漲，很快超越了他自己的掌控。

爆出巨力的孟凡，揮刀切斷了鄭屠手上的刀，接著順勢上挑，一刀豁進了鄭屠的腦袋。

紅白之物四濺噴灑。

揮出一刀后，孟凡癱倒在地，精疲力竭，再難動彈。

“小兄弟，累了吧。我看你好久了，歇歇吧……”蘆葦叢中，一蒙面人緩步而出。

“老板，你也……”

孟凡有些不敢相信。

他筋疲力盡的癱倒在地，此刻連根手指也動彈不了。

這個馬市老板，孟凡有印象，當時看自己要買肉馬，還拼命勸阻自己……

“小兄弟，對不住啊。”

見已被認出，老板干脆一把扯下蒙面巾，眼睛直直盯著孟凡，眼中似要長出鉤子。

“你的行為實在奇怪，我就多關注了你。真想不到啊。”老板滿臉感慨，嘴角往后撇，帶起一絲若隱若無的獰笑，“拿了你的馬，我就再也不需要賣馬了。”

老板那張扭曲的臉孔，抽搐著，一點點在孟凡的眼前放大。

“小兄弟，我替你去趙國，我保證，我一定替你出人頭地，我每年的今天都回鎮(zhèn)子上看你……”

孟凡閉上了眼。他不愿意眼中最后看到的，是一張變態(tài)而又扭曲的臉。

他突然想到了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什么護佑萬民啊……”

“嗚，咕……咕……”

老板拼命想回頭，卻仿佛被抽干了渾身力氣，軟趴趴的一頭栽倒在地，和仰面朝天的孟凡來了個親密接觸。

鮮血潺潺涌出，泡的孟凡暖暖的。

孟凡正疑惑，有人一把翻開了他身上壓著的尸體。

是呂不韋！

原來他沒逃走？他一直在附近伺機幫我？

孟凡大喜，眼中仿佛古井泛起了波瀾，但是當他掙扎著抬起頭，和呂不韋四目相對。

古井又歸于沉寂。

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呢？

鄭屠的眼神陰鷙，馬市老板的眼神歇斯底里，而呂不韋的，平靜。

呂不韋平靜的看著孟凡，仿佛在看著一具尸體。

“呂兄，”孟凡的面上滿是酸楚，“你動手吧，我不怪你。良馬者，能者居之。”

“呂兄，我很高興遇見你。不遇到你，我只能平淡此生。出來混，就要面對自己的結果。”孟凡眉宇間的酸楚散去，露出感慨，透出解脫。

“賢弟，出發(fā)吧。”呂不韋坐在運糧的馬車上，一震韁繩，依舊灰頭土臉，卻恢復了往日的老神在在。

自己為什么放了他一馬呢。

呂不韋想啊想，想啊想。

起風了。

風吹過山林，吹過城池，吹過小鎮(zhèn)，吹過活著的人，也吹過睡去的人。

風撫慰著一切。

孟凡騎著凌雪，因為虛弱而扭扭歪歪的，染著一身風也吹不散的血污，緩緩而行。

入趙……入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