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九年
- 璞仙
- 觀合
- 3091字
- 2020-11-01 06:54:56
“是這樣。云騰,此事你們著急也無大用,只要心里牽念著就行,切不可為此誤了修行。
你倆的修行機緣來之不易,要知道珍惜。好好跟著葉師伯修行,日后定有你的一番成就。
剩下的交給我來辦,如有外公他們的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倆。”皇甫虹英對其勉勵勸慰一番,便辭別他二人,飛向了人事殿的方向。
“不就是一些方外之地的力量嗎?也敢為難我的親人!”皇甫虹英不刻來到人事殿,這件事既然讓她知道,她就管定了。
在修士面前,方外之地的那所謂力量,還真不用放在眼里!
還有,辛川宇既可能跟此事扯上瓜葛,此人無論如何,先找到他本人再說。
皇甫虹英找到人事殿的一個領執,對其吩咐一番,那領執對于皇甫虹英所說,一一記下。事后便迅速執行了起來。
返回自己的小山峰,皇甫虹英的心遲遲無法定下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本以為兩年多的磨礪,已將自己的心境蛻變了不少。不成想,面對自己在乎的親人時,依舊是會急心切切。”皇甫虹英苦笑一聲,這份苦笑,包含一種莫名的幸福,還有一種淡淡的無奈。
“也不知外公他們如今身在何處,但愿我能盡快找到他們吧。”
……
……
……
正值初冬季節,天地間紛紛揚揚的大雪飄落,在夜間看來,這仍是一個亮白色的晶瑩世界。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長達五天的飄雪,積成的厚度已完全沒過了人們的小腿。
甘州,位于風岐國西部邊陲之地,甘州之背的瀘河五州,盡皆平原。
一條瀘河分流十幾支,其中有五條水位較深的支流,被修成了可供船只雙向往來的大、中運河。
因而,這里交通便利,往來鼎盛,農作物豐裕,貿易繁多,一向為風岐富庶之地,也是風岐國庫的重要賦稅收入地之一。
作為風岐國幽幽十六州之一,甘州地域雖不算廣闊,可也囊括兩郡三十二城。
其中有十七座大城歸巴郡管,剩余十五座城則統由山陽郡管轄。
這里原本是通往瀘河五州的門戶,如果不是緊鄰的寧州已被埃羯國占領,此地說起來,不失為一片凈土。
可如今……
虎躍關內,一座不起眼的軍營中,一處普通的營帳,帳內錯落生著好幾堆火,適人的溫度隔絕了外面的嚴寒。
士兵面對這樣的鬼天氣,只能乖乖地待在帳內,享受著難得的放松。除此之外,也別無他選。
帳內的氣氛異常火熱,吆喝聲,較力聲,嬉笑怒罵聲……此起彼伏,一重高過一重。
一處熊熊燃燒的火堆旁邊,一個模樣清秀的年輕人,正坐在木墩上,不斷撩撥著焰火。
他身穿淺紅色軍襖,臉上偶爾微微抽動一下,似乎在極力忍著什么。
他目視前方,一雙黑亮的眸子看起來略顯成熟,又帶有那么些沉穩的味道。與他年輕異常的面孔有著些許不符。
“嗶…嚗…”木柴斷斷續續發出至死不甘的爆裂聲。
渺小的火星偶爾迸出,借著微弱的沖力,勉強濺上年輕人那張平凡的面龐。
他并不為之所動,偶爾搖搖頭,只是有些哂笑道:“早便與火班的那幫家伙說過的,今年氣候不穩定,應及早預備過冬之用,他們兀自不信。這帶潮的炭木,果然差了點兒。”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那雙凸顯明亮的眸子里不時跳動著火苗的光影。
他右手持棍,不斷撥弄火堆,好讓木柴充分燃燒。
左手則搭在膝蓋上,用力摩擦著淺紅色的軍服下袍。一會兒過后,他左手停下了動作。
不等片刻,他繼續搭在膝蓋上,又開始摩挲起來。
好一陣兒,他抬起左臂,看著掌心處腫起來的一個大紅包。
紅包略靠近虎口,幾近有拇指厚度。此刻,由于他的使勁摩擦,腫處更顯得發紅。
“蛇葉松的松針果然毒性不小,這都多長時間了,竟然還未見好轉的跡象。營內的傷藥對其更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真是邪乎。
以前沒被扎過,如今可算領教了。”他苦笑著皺了皺眉,這被扎處雖然不疼,但卻極其癢得厲害。
他倒是寧愿疼一陣子,也不想受這種入骨之癢。
凝視著自己那骨節寬大,有著好幾處繭子的粗糙手掌,他的目光漸漸聚焦,不覺間竟入了神。
仿佛透過這只手,又使他回憶起了之前的種種過往。
“自離忻羅城后,已有九年了吧!”他輕輕嘆息一聲,“時間過得真快,想不到我云屹在外漂泊已這么多年了。真如白駒過隙,恍若未覺啊!現在還能活著,也真算是幸運了。”
云屹唏噓一聲,心思又漸漸不自覺地,再一次回到了每每念起的以前歲月,回想起那九年的起伏歷程,他心中百味交雜。
九年里,云屹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他的家人,但直到如今,也是收效甚微,具體的下落,仍是沒有半點兒。
在云宅內模糊得知家人是向西而行后,他便也莽撞的朝著正西走。
當初不知那個“西”字是誰所留,在茫茫尋親的路上,他也不止一次的想過。
而經過他多次的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他的母親。
女人的心都比較細,而他當初心系親人,只想盡快找到線索,字跡方面卻并沒有太過在乎。
事后回想起這個問題,能給他在書房留字的人,不外乎爺爺、父親和母親這三個自己最親近的人。
而對于父親和爺爺的字跡筆路,他非常熟悉。如果不是他倆,那也便只有母親了。
起碼來說,這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種猜測。
只是云屹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當時云宅究竟出了什么事,假如字是母親所留,那當時的情況該會緊急成什么樣兒?
即便是母親,也要把線索留得那么隱蔽。而且,幾乎可以說少得可憐。
關鍵是,自己已然誤了歸家日期,母親怎么可能斷定,自己會安全回到家中,并且發現那字跡呢?
“恐怕母親多半也是存了萬一的心思吧?或許她還會考慮到姐姐的緣故,倘若有姐姐的幫助,那線索也就留得有些用了。”
盡管一切只是臆測,可每當云屹心里浮現這個想法時,胸中總是有一股暖流圍繞在他心窩,久久不散。
但是同時,他也免不了感到些許苦悶。
母親又怎會想到,自己離開恪劍修院后,所遭遇的一系列難以置信之事呢?
至于姐姐,更是音信渺茫,雖然很是擔心姐姐,可是除了在心里默默念佑之外,他還能做什么?
家里人雖然給他指了一個方向,但是匆促間所留太少,而且,最關鍵的目的地是哪,并沒有言明。
這給他的難度可就大了很多,只能靠他自己摸索。
在尋找他家人的,不止他一個。國內州郡的官家力量,同樣不知確切方向。
故而,官家中人,在全面下發捕文后,也只能采取撒大網的方式。
沿途,云屹以馬代步。他發現忻羅城周邊地方都已張貼了緝捕公告。
那畫像上,有他的爺爺,父親和他的大伯二伯。
在城主失蹤,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云宅中人提早所表現出來的畏罪潛逃行為,很自然地落在他人眼中,難免就成了嫌疑深重的元兇。
至于宅內別人,或許是因為信檔有限,或許是以為擒一便可拿眾。
是以,并沒有如數貼出畫像。這倒使云屹心里有了稍稍的安心。
可以肯定的是,全國其他地方也定已陸續收到了消息,進而行動起來。
憑借著道聽途說,從那些官兵,那些過路客商等處聽來的真真假假的消息,他仔細忖度,暗中判斷著家人的蹤跡。
剛離開忻羅城時,云屹信心滿滿,以為自己應該能很快找到親人。
這種不考慮后果的想法,在他離開忻羅城,離開自己從小一直生活的地方后,就被現實狠狠地踩在了腳下!
這真是應了那句“初生牛犢不怕虎。”心中無所顧慮,卻把一切都太想當然了。
奔波了一個多月后,他后知后覺地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他沒錢了。
身上帶的那點兒錢,本就沒有多少。再加上他自己也沒有個節制,短短時間內,他就遇到了困境。
在此之前,他一直把心思放在尋親上。而他原以為,完全可以在短時間內達成所愿。
畢竟當時,事發間隔也不過數日而已。卻根本沒有想過,如果找不到該怎么辦。
結果,事實告訴了他。他的尋親之路才沒走多遠,就因為錢的問題而被迫中止。
錢在很多時候,的確是通行證,一文錢有時難倒英雄漢,這種不怎么美好的境遇,落在他一個基本沒有來錢門路的,小小少年頭上,更似窮途末路。
那段日子里,云屹第一次嘗到了出門在外,寸步難行的滋味。
遇到缺錢的窘境,當時來說,他真的無計可施,雖然賣了那匹他唯一值錢的乘騎之馬。
但也只可解燃眉之急,而無長用。后悔無奈之余,他終于開始靜下心來,反思自己那段時日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
直到因錢而被困擾,他才終于正視起了目下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