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淳樸
- 璞仙
- 觀合
- 3060字
- 2020-11-01 06:54:56
說著,胡老四下看看,然后抱起云屹,走到小河邊。
胡老輕輕脫下云屹殘破的上衣,就是這樣的動作,也難免碰到云屹的傷口,換來的則是他略帶痛苦的扭曲小臉。
胡老將云屹平放在地,以河中清水,慢慢清洗血漬和云屹身上沾染的泥塵。
隨后,又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竹包,對云屹說道:“孩子,這是老漢我自行研制的止血藥,藥性可能會有點烈,但效果極好,涂在傷口上,不消半個時辰,便可結痂。
待會兒你稍作忍耐,由老漢來為你擦拭。否則,照你現在這般情況,還未趕回家中,或許就得流血而死。”
云屹現在連說話都費勁,聽聞胡老此言,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胡老見狀,打開竹包,里面是一些碾爛的黃色草碎和不知名的粉末混合在一起。
胡老抽出插于竹包上的一個小竹片,挑起一點,往云屹胸前涂抹去。
“咝咝……”
陣陣倒抽冷氣的聲音不住傳出,云屹兩眼上翻,身體輕微抽動,雙手死死扣著地下的泥土,骨節都忍不住發出了“咯叭”聲響。
這哪里是有點烈?
此等深入骨髓的痛,在渾身無力的情況下,都能有如此大的反應。
云屹沒有見過凌遲,可刀割入肉的痛楚,也不外如是吧。
胡老眼看云屹的劇烈反應,馬上知道,自己還是太小看這蜂麻散了。
他趕緊順手拿起云屹脫掉的上衣,毫不猶豫的塞到云屹嘴里。口中和聲說道:“孩子,盡量忍忍吧,一會兒就好,過了這陣就沒事了。”
說話的同時,胡老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而云屹的頭也被這痛所刺激,左右擺動起來。
胡老心下不忍,手中動作略略一停,可看了看布滿云屹身上的爪痕,尤其是胸前。隨即又繼續涂抹起來,半炷香的時間后,凡是有爪痕的地方,胡老均涂抹了一番。
傷重處多些,傷輕處則略過一遍。胡老扭頭看向不遠處被自己釘死的惡豺,輕啐一聲:“該殺的畜生!這么死太便宜你了!”
再看云屹,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然痛的暈了過去。
胡老微微搖頭,嘆口氣道:“唉,這是誰家的孩子,一人置于荒郊野外,也是個可憐的娃啊!”
過了半晌,見云屹還沒有醒轉的跡象,胡老也不打算叫醒他。胡老把弓縛于身后,只手抱起云屹,又走過去拖上惡豺的尸體,向著自己的矮腳馬走去。
“噠噠噠……”
馬蹄聲響漸漸隨風遠去,只留片片血跡殘留山坳,訴說著不久前的險象環生。
矮腳馬載著兩人一畜,向北奔行五十余里,直至天將擦黑,才遙遙望見不遠處一戶人家的裊裊炊煙。
胡老猛地一抽馬鞭,矮腳馬吃痛,速度頓時又快了幾分。
不過多久,便來到了胡老住處。此間居所通體由樺木搭建,分隔上下兩層,結實穩固。
一根根有成人腰粗的長木,把居所左右后圍了起來,只余正前方與其相接的兩扇大門。
門前正站著一個二十余歲的青年,青年骨骼粗壯,一臉悍氣。
看著奔跑過來的馬匹,頓時叫道:“爹,今日怎的回來如此晚?我可是已經打了好幾只獵物,早就在等你了。咦!這小孩兒是誰?”
還沒等他再問,胡老已抱著云屹躍下馬背,順手把韁繩遞給兒子,說道:“寒兒,先把后面那只畜生處理一下,待會兒回屋再說。”
胡寒這才瞧見栓于馬后的那只惡豺,他應承一聲,牽著馬向里走去。胡老則抱著云屹來到了屋中。
片刻間,胡寒就走進屋內,胡老正啃著一條兔腿,看到胡寒后,對其招呼一聲,坐于對面,然后把下午自己遇到的事給兒子說了一遍。
正這時,床上傳來一道低吟聲,云屹朦朦朧朧睜開眼,就看到床邊兩人一站一坐,坐著的是胡老,站著的胡寒,云屹就不認識了。
胡老還沒說話,胡寒就搶先說道:“小兄弟,你可真厲害,竟敢徒手斗惡豺。我在你這般年紀時,可還不敢一人獨自進山呢。”
云屹苦笑一聲,低啞道:“這位大哥真是高看我了,自己在那種情況下,實屬無奈,跟你所說的厲害,可一點兒不沾邊。若不是老伯仗義搭手,世上可能就沒我這個人了。”
胡老扭頭瞪了兒子一眼,又和藹的問著云屹:“孩子,此前光顧為你治傷。你還沒告訴老漢我,你是哪方人氏,又怎會出現在此?”
云屹猶豫了下,遂決定實話實說:“老伯,我本居于忻羅城中,此次,卻是隨家人來一處修士集聚之地,參加開天門測試。不想歸途中出現了變故,致使我與別人失散,故才落得這般田地。”
“修士?小兄弟,你見過修士嗎?什么又是開天門呢?”胡寒乍聽之下,不由一愣,真正聽清之后,馬上急不可耐的問道。
云屹一怔:“你不知道什么是開天門?”
胡寒道:“我活這么大,連修士都沒有見過,又哪知道什么是開天門。只知道修士是我們這片天地間,有如神靈一般的存在。卻并無那等福緣,有幸窺得其真容。”
云屹又看向胡老,后者也搖搖頭說道:“老漢也是只聞其名,卻并不曾見過。至于有關修士的事,更是無從知曉。”
云屹有些明白了,看來修士這個存在,在一些普通人眼里,的確很神秘。
并不是誰都有幸,能接觸到這個層面。
“孩子,忻羅城,老漢我倒是聽說過,其乃是前饒郡治下第一大城,距離此地少說也有數千里路程,就是騎馬,沒有個兩三月時間,是去不了的。
而且,你所走的方向也有誤差,一直走下去,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回去。”胡老緩緩說道。
云屹一著急,口中頓時不住咳嗽起來,咳嗽將止,他便道:“可是,爺爺的生日就快到了,在此之前,如果有可能,我還想趕回去。”
胡老急忙扶住云屹,口中安慰道:“孩子,你別著急,再怎么說,也得先把傷養好,等你傷愈后,我讓寒兒騎馬送你回家,一定趕在你爺爺生日前回去。
現在,首要任務是把你的傷治好,要不然,你這副樣子回去,你家人還不心疼死。”
胡老早先已經見過,云屹懷中那本書。他倒不怎么懷疑云屹所說。
再者,他認為云屹也沒有撒謊的必要,或許導致云屹流落荒野的可能不止這一種,但那又如何。
云屹現在身受重傷是事實,性情淳樸的他,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是怎么也不會置之不理。
否則,當初也不會救下云屹,更不會替他治傷。
“老伯屢屢相救之恩,勝大于天。小子終生不敢忘。可惜,傷殘之體,不能為老伯行禮,云屹慚愧之極。”他眼眶濕潤,口中不住稱謝,對胡老感激萬分。
老伯的施恩不圖報,令他實在不知說些什么好。
“嗨!你叫云屹?那你是不是也是修士啊?”站立一旁的胡寒忍不住問道。
云屹搖搖頭:“不是。”
胡寒忽然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若是你這么小就是修士,那我這么大,不是白活了嘛。”
不解細情的胡寒,竟以為修士是以年齡來區算。
云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突然發現自己,也有些喜歡這個,比自己大上好多的大哥了。
“臭小子,瞎說什么呢!我把你養這么大,怎么會是白活了,你這一身打獵的本領,還有你這地脈境的地境士實力,隨便拉到某處大城,都能闖出個樣子來,又哪有你說的那么糟!”
胡老夾槍帶棒,對胡寒就是一頓數落。
胡寒立刻乖乖的閉上嘴,不發一言,眼睛卻不時瞟向云屹,嘴邊帶笑。
三人又隨口說了幾句,胡老顧憐云屹傷勢,恐其不能說太多,便拉著還想絮叨的胡寒離開。
臨走時,對云屹又是好一番囑咐,讓他不要有所掛念,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的。
待二人離去后,云屹斜眼一看床邊,他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什都在桌上擺著。
那枚已失去了效用的護靈鎖,爺爺送給他的青色玉墜,包括那本對他來說非常有用的《修行簡注》。都完好無損,整齊的放在一起。
云屹不由感嘆自己遇到了好人,自己身上東西雖然不多,但每一件拿出去,尤其是那枚玉墜。
不敢說價值連城,但也足讓老伯父子一生富貴安華。
可老伯視而不見,絲毫不為動心,若說他不識得東西珍貴,那也不盡然。至少這父子二人,看上去,不是那糊涂之輩。
同時,云屹不由暗暗慶幸,方才自己在老伯問起時沒有說謊。由此讓老伯對自己生出芥蒂。
自己那本《修行簡注》,老伯肯定看到了,而老伯毫不懷疑自己所說,恐怕與此也有很大的關系。
想到這里,云屹除了更加感激這位善良樸實的老伯外,也暗暗下定決心,回到家后,定要再隨父親同來,誠摯感謝一番。
云屹歪頭想想,覺得這樣似乎還不夠。
可他小小年紀,又不大通曉世情。能想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