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看著祈玉再次提醒道：

“陛下向來很少震怒，這次給大理寺的查案時間未免太短了些，就算是有心做給楚國看，也本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祈玉聞言也嘆了一口氣，望著坐在對面的寧昭道：“也許是一石二鳥，既能安撫楚國鄰國，也是我們家樹大招風。我雖有免死金牌卻護不住大理寺上下所有人，如果朝廷要殺他們，我倒寧愿殺得是我。”

皇上也知道他身在這個位置，用周圍人的性命比用他自己的威脅與震懾更大。

寧昭皺起了眉頭看向祈玉：

“雖然天子一言九鼎，但這事畢竟牽連無辜，真到了那一步，或許還有回旋的余地，不過不管如何，大人還是在這十日內真能查出真兇得好。”

祈玉臉色沉了一沉：

“那是自然。”

若是可以，他當然想十日之內查出真兇，畢竟這個時候寧昭手里的兵還在離河，離河鎮的百姓只進不出，刺客也一定藏身在附近，這是找出抓到他們最好的機會，一旦錯過了，以后再查這個案子只怕是難上加難。

黛辰與他自幼年相識，認識這么多年的人死在和親的路上，他當然想替她查明真相。

不管如何，于公于私，都得先專心查案。

他們還在這里商議，忽然寧昭手底下的兵走了進來，走到了寧昭身邊，俯下身來側身與寧昭說了什么，寧昭神色忽然一變很快道：

“我知道了，立刻帶他到這里來，路上務必盯緊了。”

那士兵領了命，又匆忙走了。

祈玉見寧昭神色不對，順口便問了一句：

“寧兄，發生什么事了？”

不知不覺地祈玉對他換了另一個稱呼。

寧昭似乎沒有聽出來區別，如常一般地抬頭看向他們，解釋了方才那士兵告訴他的事：

“抓到了行刺公主的刺客。”

寧洛聞言看向一旁的祈玉，跟著不動聲色地看向寧昭。明明抓到刺客意味著找到了關鍵線索，接下來只需要順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主使。

可他們大人似乎依舊眉頭緊鎖，沒有任何放松的意思。

寧昭也是一樣。

寧昭站起身來，對著面前的祈玉和寧洛道：“不管如何，先去見見抓到的人吧。”

祈玉點了點頭。

刺客被他們壓在院子里，跪在地上。

寧昭走近看了他一眼，那刺客立刻三分嫌棄地別過頭去，不屑理他，若不是被人鎖著肩膀，他根本懶得看面前的人。

寧昭看著他很快開口問道：

“你是北離人？”

刺客不答，不過這副樣子也不像是易水的人。

“你是受何人指使行刺？你的同黨在哪兒？”

刺客還是不肯回答。

寧昭見他這反應倒是意料之中，揚了揚眉：“看來是不愿意好好交代了。”

轉而對一旁的祈玉道：

“大理寺的人最擅長嚴刑逼供，人給你們，接下來的就看祈兄了。”

祈玉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道：“好。”

又對旁邊的大理寺侍衛說：“帶他走。”

這是寧洛第一次隨祈玉來牢獄，離河鎮的牢獄要比大理寺的小上許多，各色刑罰也要少許多，唯一不變的是牢獄里很是潮濕的陰氣，與在這里被關著的唉聲嘆氣的囚犯。牢獄里越往里走關押的犯人刑罰越重，因此越往里走，這地方便愈顯陰森可怖。

走過不見天日的漫長回廊，侍衛們將刺客壓進了審訊的地方，這里是牢獄里最里面的一間，一般用來審問重犯，能行刺公主的人自然是重犯中的重犯。

祈玉走過擺著一排刑具的桌子前。刺客已經被他們綁在了木樁上，雙手用鐵鏈困在那里，動彈不得。

祈玉望向一旁的大理寺侍衛，手邊就是刑具，還故意問道：

“你們覺得用哪個好？”

他一個大理寺卿，從前什么樣的刑罰沒見過，哪里還需要問一旁那些侍衛。

刺客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只覺得這易水的朝廷官員甚是無聊，對著祈玉冷笑了一聲：

“大人不必多言，我連死都不怕，怎么會怕你們這些小小刑罰？”

祈玉喃喃重復了一遍：“小小刑罰？你不怕死，為何會束手就擒，尋常刺客不是應該在被捕時自盡嗎？你為何還要活到現在？”

刺客因著祈玉一連串的問題停下了冷笑，眼底的光冷了一冷，似乎是怕自己被祈玉套出什么話來，因此閉口不再言語。

“本座來回答這個問題，你是故意被捕的吧，你是離國人，公主遇刺留下的暗器又是出自離國，你想讓我們易水順理成章地懷疑是北離從中挑撥離間，是嗎？”

刺客神情自傲，不愿意搭理祈玉。

祈玉跟著看著他道：“你自然可以不回答，你就站在那里聽我說便可，你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是在我們到了離河鎮以后才自愿被捕，你身后的人要么是楚國人，要么干脆便是我易水國的人吧？”

刺客還是那副樣子。

“是楚國人？”

祈玉皺起了眉頭對著面前的刺客道：

“我方才同時提楚國和易水時，你的眼神微微一變，你在聽到楚國這兩個字時與聽到易水的反應不一樣。”

“方彥，即刻派人去查，離河鎮里有多少楚國人。”

祈玉點了一個大理寺的侍衛名字 ，立刻差他去查離河鎮里有多少楚國人，好在凡易水境內，各地的人都要登記在冊，去官府調這些戶籍來查應當不難。

刺客看著那侍衛離開的背影，眼神微瞇了一瞇，便是這些細枝末節也被祈玉盡收眼底，因此他倒是更確定幕后的人與楚國人有關，楚國的背景他大抵也是了解一些的，迎親的是楚國太子，雖是貴為太子，但太子之位并不算太穩，楚國皇子爭權這幾年愈演愈烈，皇室內比他受寵的皇子還有幾位。

若是楚子然真的娶到了易水的公主，楚皇怎么也要看易水三分薄面，太子之位就穩了不少。

不過眼下祈玉還沒有任何證據，既然幕后可能是楚國的人，黛辰公主一死，收益最大的便是楚國其他皇子，但究竟是哪個，茲事體大，非有證據，祈玉不能確認。

一旁的侍衛見祈玉與刺客兩相沉默了許久，便出聲問道：

“大人，這刑罰還用不用？”

祈玉沉聲道：“用，自然得用，人家是送上門來專門受刑的，咱們得滿足人家。”

不管背后的人是哪個，總歸與他是認識的，他參與的少，就算是少也是參與了。

“不過你們悠著點，別把他弄死了，留他一口氣。”

祈玉看了一眼一旁的大理寺侍衛們，跟著側過身去看了一眼旁邊的寧洛：

“算算時辰，李言謝一那邊應該也問的差不多了，我們出去見一見他們。”

寧洛一揖道：“是。”

祈玉先走，寧洛跟在后面，出門時沒忘囑咐其他侍衛一句：

“這個人你們這幾日一定要看好了，府門外日夜派侍衛守著，以免有人來救他或者殺他滅口。”

其余侍衛自然知道其中利害關系皆道：“是，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