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

宵不語腳下是赤色的湖面，上面水波蕩漾，一圈圈，從他腳邊擴散，可他沒動，而是安靜地望著頭頂的天空，他周圍，天空的顏色跟湖面拼接，形成一條黑色虛線。

那線跟宵不語相距多遠，宵不語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那里或許就是世界的盡頭。

是這個只有他一人存在世界的盡頭。

“這是哪？”宵不語問向身邊。

可他身邊什么也沒有，只有腳下蕩開的波紋像在回答。

“誰能告訴我，接下來，我要做些什么？”

宵不語沒有放棄，依然在獨自詢問，問向永遠也得不到回答的周圍。

可這個世界，真的就沒有可以給他回答嗎？

真的沒有？

或許有呢？

或許可以回答宵不語問題的人，就在他身后，只是沒有發現。

那么回頭吧，回頭看一看身后，宵不語轉過身，看向了從來不曾見過的身后，他的視線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地方，向周圍掃視，哪怕身后跟身前同樣，也是一覽無遺的畫面，哪怕那里同樣沒有，可以供人隱藏的地方。

最后宵不語什么也沒能找到，只能抬頭，望向頂上的藍天，那連飄云也不曾存在的藍天。

宵不語說，跟誰說？在這個只有他一人存在的世界，他在跟誰說。

“是啊，我怎么忘記了，回來這地方的人，除了我，好像已經沒有別人了?！毕徽Z突然舉起手掌，他看著那只焦黑的掌心，看著掌心龜裂紋路內部，那些從來都沒有停止過的紅色液體。

那液體從他擁有意識開始，便一直在那里翻騰，在怪物的體內掙扎，想要逃離，逃到某個未知的地方。

宵不語笑了，笑得很是開心，從他擁有意識開始，就不曾笑得如此開懷。

可笑過之后，宵不語卻又收起了笑容，回到那張平淡且不帶一絲表情的嘴臉。

他開口，再次問道“我說得對嗎，怪物？”

“對也好，錯也罷，反正你我都是怪物，又何必拘泥這一聲怪物？而且，作為人類，竟然自稱怪物，你難道不會覺得奇怪？”

宵不語將目光拉回身后，那里原本什么也沒有，什么也不存在。

可當宵不語從頭頂收回視線，再次看去，那里卻突然多出一個，通體漆黑的影子，那影子的身形跟宵不語一樣，可臉上卻沒有可以給人看見的容貌。

宵不語看著影子，雖然看到影子這時的表情，可他卻總有一種感覺，影子正在對他笑。

而那笑容，宵不語像是見過，并且已經不是第一次，像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久到他還沒有屬于自己的意識。

“我們見過？”宵不語問向影子。

“見過又怎樣，沒見過又怎樣，跟你我的現在有關系嗎？”

“我說有，你會不會告訴我？”宵不語向影子伸出手，似想用怪物的手抓住影子，逼它說出答案，可影子卻輕易躲開，并且沖他說道?！耙悄隳茏プ∥遥視?，可你抓不住我，所以我永遠也不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那個答案。”

說完，影子便開始發笑，雖然它臉上看不到笑容，可笑聲卻透過某些方式，輕易進入了宵不語那充滿疑問的內心。

而影子的那些笑聲，從宵不語心里，倒像是在嘲笑他無能為力。

宵不語不服，再次向影子伸手，影子躲開，他便繼續，影子再次躲開，這怪物跟影子，便開始在這個，只有天空跟湖面的世界周而往返，不斷重復著同樣的動作，直到歲月流逝，過去了無法用腦袋去計算的時間。

影子像是厭煩了被宵不語的那份執著，突然跳到了宵不語身前，雖然影子還是沒有讓宵不語抓住身體，可它卻反過來，用那漆黑的手掌抓住宵不語。

宵不語被影子抓住的瞬間，便想反抗，可影子卻沒有給他機會，一把將他拉到了面前，他跟影子的距離，如今，只容得下一指頭。

影子沒有理會宵不語，而是徑自說著話，像是自言自語，可話卻能傳到宵不語內心。

影子說“你是怪物沒錯，可你同樣也是人類，不管你會變成什么樣子，只要你的心還能來到這地方，那就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誤，至少，這世界哪怕會被某些東西毀滅，那也跟我以前做過的錯事，沒有任何關系?！?

“你在說什么？”宵不語皺著眉，問向影子。

可影子卻沒有理會，而是看向了那只被它抓住的手臂。

影子的頭部貼近宵不語焦黑的手臂，跟著另一只手，竟開始在手臂上面撫摸，那動作十分緩慢，力度輕柔，像是正在撫摸著少女的芊芊玉手。

可宵不語不是少女，因此內心只有抗拒。

“別動，讓我好好看看我的作品?！庇白酉袷侵獣韵徽Z的內心，接著說了下去。影子說“你這身體本來不是這種模樣，它應該更加美麗，更加強大，更加的迷人，就像那群瘋子一樣?！?

“不，不對，應該說，這身體最終的模樣，肯定遠比那群瘋子都完美?！?

看到影子像瘋了一樣，自言自語，宵不語終于抽了被抓住的手臂。

哪知，當宵不語抽回手臂的瞬間，影子的存在竟然跟著消失。

宵不語連忙尋找，卻怎么也找不到，可他還有問題，要是影子從此不再出現，他問題，或許永遠也解開不。

“喂，你告訴我，我接下來到底要什么？”宵不語對著天空大喊，波紋在他腳下蕩漾，蕩開，卻沒有回彈，可聲音卻像傳到了那影子耳中，雖然那影子沒有耳朵。

跟著，宵不語便聽到了樣子那直接傳達內心的話語。

影子說“你的答案放在很遠的地方，而離那地方最近的便是瘋子的居所，可你要想進入瘋子的居所，必須離開你生活的地方，離開你熟悉的人們。”

“你是要我離開十三區，還有，離開黃瞳？”

宵不語聽著皺眉，心里動搖，卻不太肯定，還想再問，影子卻用話語將他打斷。

“你要記住，現在的你只是怪物，怪物就要怪物的樣子，遠離重要的人，才是你保護她們的方式，等你什么時候得到了那個答案，或許，你會擁有自己選擇的權力。”

影子頓了頓，似乎正在思考，過了一會才接著說。

“離開吧，離開才是你現在唯一的選擇，我會給你創造一點時間，讓你用這點時間，去到一個能夠讓你控制自我的地方，而那里，也是我們曾經見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