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紫府仙宮，仙真在上（二）

先前失足跌落，差點釀成大禍，好在靈玉及時救下，化險為夷，但也使得他不敢調皮，安安心心地跟從姜珞他們去往赤明天。

四人跨越萬丈懸空，又渡千層云海，朦朧之中，又踏入金光大界。

只見穹頂之上，金陽懸空，凡天境之內，皆光明正大，璀璨輝耀。

又見無邊天際，五座主山巍峨挺立，頂天立地，分別是太白、太歲、辰山、熒惑、鎮山。

已至赤明第二天境，眾人紛紛放緩速度，平空飛渡。

靈玉初至此神仙境界，東瞧西望，此仙境神圖，嘆為觀止，直高聲贊道：

“五星神威柱，一輪大日懸，上下無窮盡，輝煌仙界天！真是仙境，真是神景！”

齊歆側目一瞥，對于靈玉的大驚小怪，早就習以為常了。

而先前的驚險時刻，雖已消散，但仍令她心有余悸，琢磨著自己這些時日來未免有些太過安逸？

轉危為安后，心神之中又有一絲悸動，胸口撲通撲通，齊歆又趕緊深吸一口氣，且不去想。

畢竟如今即將拜入仙門，尚且有一堆事宜等著，她搖了搖頭，有點心煩意亂。

見靈玉如此興高采烈，風陽一絲困惑，姜珞則是對他會心一笑，是在告知他靈玉的性情如此。

不多時，眾人抵達此行的目的之地，熒惑峰。

作為五星主峰之一，熒惑峰巍然矗立，仿若擎天之柱，比之玄方天內的章臺峰不知高大了多少，廣闊了多少。

這拔地而起的參天神峰，山巔之處，有寶光照耀，庇佑一方，又有紫氣升騰，更顯仙意。

八面更有浮嶼環繞，仙宮伴身，金光閃耀，不愧是紫府仙島。

剛下平地，走至山門，便見著一芊芊姑娘趕來，那姑娘仙姿佚貌，清麗可人，又著一身錦繡紫衣，芳華盡顯，正是天上仙子！

“風陽，你怎么去了這么久？”那姑娘輕踏步子，趕到眾人面前，傍在風陽身旁，柔聲道，“我在這等了好幾日......”

風陽仰頭苦笑，先前便是被這姑娘一直纏著，不得安生，本來這幾日在玄方天內，好歹清閑了一會，沒想到一回到熒惑峰，便又給跟上來了。

姜珞見此，溫溫一笑，意味深長，說道：

“風陽，這位便是撫月姑娘？我可是早有耳聞，還不快給我們介紹一下?！?

風陽這才與他們說起，原來這位紫衣姑娘名為撫月，自廣寒天而來，亦是為群仙大會而來。

又因在廣寒天內地位尊貴，其師尊與熒惑峰宮主上陽真人早有相識，故而安置在此地，而風陽便是當初被上陽真人吩咐照看撫月的弟子。

聽罷，靈玉遂問：

“廣寒天，莫非就是被稱作月宮的常夜清凈廣寒玉境！”

“正是，不知這位小公子是？”撫月看向靈玉，輕笑道。

“在下蘇靈玉，自南臨國文鼎城而來，此行是去西銘國求學，正好途經此仙人洞府，故而借機拜訪?！膘`玉說道。

撫月莞爾一笑，卻眉頭微皺，稍有疑慮，這般看來，這不是一介凡人，怎么？

或許是看出她的困惑，姜珞與她說了原委，撫月這才明了，原來是剛結仙緣之人。

各作問候之后，風陽說道：“

”今日各位且稍作休整，明日同去太素殿聽師尊傳道。”

姜珞這才想起，每月之末，師尊會在太素殿與眾弟子傳道解惑，平日里獨自研習經典，難免有所不解之問，便可在此時道出，得真人指點。

他又將此事說與靈玉、齊歆二人聽，又言，待明日散會之后，帶他們去面見師尊，一是齊歆入門之事，二則是他的氣損胎體解決之法。

其中，領齊歆入門本是風陽的事，但姜珞正好有事，便替他接過此務。

隨后，姜珞帶靈玉、齊歆下去安頓休整。

雖然赤明天內，光明永駐，不歷晨昏，但若是沒有踏入地仙境界，尚且不能擺脫日月之時，還得要按時修行與休息。

次日清晨，眾人齊聚太素殿，正是平日里弟子們誦讀經書，研習經文之所。

正要入內，靈玉遇著一熟人，正是那日在章臺峰上偶遇的翩翩公子——應世秀。

“靈玉！”應世秀遠遠叫道，又趕緊跑來，熱情非凡。

只不過此時他是一人獨來，那個名為小葫的侍女，并未跟從。

靈玉簡單介紹了一下，不過他對應世秀的來歷也不明了，此時也不便多問，眾人結伙入殿。

大殿內，齊聚熒惑峰弟子，其中大都是筑基上下，不過相比往常，境界高深者，卻多了不少。

如今恰逢三壇大戒與群仙大會，外出遠游的弟子亦歸返赤明洞天，而踏入地仙境界者，已可稱仙道真，故而聲勢頗為浩大。

那些高法仙真皆坐前列，其余弟子皆按輩分后座，依次而列，姜珞等人自然在最末處。

帶眾弟子門徒安坐好，便見太素殿頂飄來一陣青煙，顯化出一鶴發童顏的老者，著一身素袍，持白羽拂塵，仙風道骨，氣象不凡。

正是熒惑峰山主，上陽真人。

眾弟子齊躬身下拜，高聲恭迎，靈玉見此，也附身作禮，與他們齊迎。

禮罷，上陽真人緩緩道來：

“今臨三壇大戒齊至，群仙大會共聚，吾峰子弟皆同歸山門，見此盛況，為師頗為欣慰?！?

上陽真人又看向前列的數位高法仙真，言說道：

“爾等或游歷凡間，磨礪心性，縱觀紅塵來往，或清居山海，頤養性情，品悟道法自然，可有何見解，可有疑慮？”

上座一藍袍仙人率先起身，靈玉定睛一看，原來又是個熟人，那人正是那日在翠微山下的客棧中，曾攛掇他給金龍下注的那位。

靈玉不曾想到，這人竟是熒惑峰上陽真人的弟子，而且觀其位置，必然也是個境界高深，法力高強的仙人。

“若明，你有何惑？”原來此人道號若明，上陽真人見他起身，遂問道。

若明沉聲回應，此時斷然不見一絲先前之時的玩世不恭，說道：

“我于紅塵中看遍人間百態，又在高山大澤中俯察萬靈眾生，再往上觀，見日月華照，星河浩瀚，遂生天地共情，萬物通靈，心中有然，欲上溯根本，敢問天地！”

上陽真人和藹一笑，顯然頗為滿意，故述道：

“《道經》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夫天地一大身也。天地之未始，有始之始也。一氣蟠集，溟溟滓滓，杳杳莫測，氤氳活動，含靈至妙，是為太乙，是為未始之始始也，是為道也。故曰‘無始’。

夫天地之有始也，一氣動蕩，虛無開合；雌雄感召，黑白交凝；有無相射，混混沌沌；沖虛至圣，包元含靈；神明變化，恍惚立極，是為大易，是為有始之始也，是為道生一也。

是曰‘元始’。夫天地之太極也，一氣斯析，真宰自判，交映羅列，萬靈肅護，陰陽剖分，是為‘太極’，是謂‘一生二’也。

是曰‘虛皇’。陰陽既判，天地位焉，人乃育焉，是謂‘二生三’也。是曰‘混元’。

陰之清者，升上而煥麗也，則日月星辰布焉，故天左運，三光右旋。

陽之清者，騰上而會于陽也，故風云動而雷雨作焉。

陽之濁者，重滯而就地也，則海岳奠峙，而五谷草木昌焉。故嚴岫出云，山澤通氣。陰陽之氣閉而不通也，則霜雪結而凍冰焉。

陰之濁者，積冱而下凝也，穴巖幽藏而深遠，故五谷八石以錯雜焉。

天地之中，陰陽正氣之所交也。圣人焉、仙佛焉、庶民焉、賢愚壽夭寔所淆焉，胎卵濕化無有息焉。是為六合也，是謂‘三生萬物’也，是謂‘萬神聽命’也。”（注1）

言罷，若明恭聲應道：“弟子心有所悟！”

又有弟子起身，其座居于中段，應是人仙境界，高聲道：“敢問金丹！”

上陽真人又答道：

“金丹大道，無外乎陰陽二者。

《道經》言述：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此乃后天生化之大法要旨。

昔年正陽真人曰：己身胞胎，寄質于母純陰之中。陰中生陰，因形造形，胎完氣足。是堂堂六尺之軀，皆屬陰也，所有者，一點元陽而已。（注2）

人自后天用事，一身純陰，先天陽氣消化追盡。金丹之道，返還之道也。（注3）

故金丹者，一陽生也。所修所煉，全在點化元陽，造養神胎，返還先天，造就純陽境界。

又有弟子發問：“敢問成仙！”

上陽真人答道：“德合天地，道同圣真。

《悟真篇》有詩曰：德行修逾八百，陰功積滿三千。均齊物我與親冤，始合神仙本愿。

人無有不善，皆因物欲所蔽，昧其本來，是以惡日長而善日消也。

一切常人醉生夢死，皆為妖魔所害，而反以為樂者，何也？六欲七情之未除故也。

大修行人七情俱忘，六根盡凈，則魔精喪其瞎眼而變為慧眼，鬼妖滅其精爽而化出神通。（注4）

故欲求生長者，必欲積善立功，慈心于物，怒己及人，仁逮昆蟲，樂人之吉，愁人之苦，周人之急，救人之窮，手不傷生，口不勸禍，見人之得如己之得，見人之失如己之失，不自負，不自譽，不嫉妒勝己，不妄陷陰賊，如此乃為有德，受福于天，所作必成，求仙可冀也。（注5）”

見眾弟子發問，靈玉也躍躍欲試，又想起文鼎城時，離明曾跟他說，丹道南宗的根本要義乃“歸根復命”四字，遂問道：“真人，‘歸根復命’當作何解？”

眾弟子回身一望，卻是個不曾見過的生臉，心中有惑，卻也并未多問。

上陽真人掐指一算，笑了笑，又道：

“《道經》曰：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復明。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

紫清明道真人又言：形中以神為君，神乃形之命。神中以性為極，性乃神之命也。自形中之神以入神中之性，此謂之歸根復命。（注6）

所謂順以生人，逆以成仙。丹道修行，奪天地之造化，以為命基，返卻根本祖性。此乃歸根復命，又謂性命雙修也?！?

言罷，靈玉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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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陳致虛《金丹大要》卷七《天地之大第三》

注2：《鐘呂傳道集》

注3：劉一明《象言破疑》

注4：《道藏》：《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注》

注5：葛洪《抱樸子》

注6：白玉蟾《謝張紫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