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嫣然并不擔心孔雪如將這些事情說出去,她這個人自己再清楚不過,最是貪生怕死。
布置完了這些,蘭嫣然悄悄同趙景斯打了招呼。趙景斯沉默了一陣,臉上滿是肅穆:“倘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么得多加派人手。”
“謝子亭手下雖有兵馬,但終究不過是外姓,能進來打斗的沒幾個,倒不如,我多派些暗衛,一來可以保護你們的安全,二來可以及時增援。”
“也只好如此了。”蘭嫣然扶額。
第二日的慶功宴,果真是張燈結彩的一片,朝廷有名有姓的大臣都是盛裝出席,蘭嫣然是這次宴會的布置人,忙前忙后,四處接待。便是此番情況下,她也并沒有忘了去派人監視陸國舅。
而好在,那人并沒有急于鬧出幺蛾子來,只是一雙怨毒渾濁的眼睛,不時掃過來,讓人膽戰心驚。
“三公主駕到!”尖細的一聲通傳,眾人神色一凜。便見那門口處,宮娥太監簇擁著一個鵝黃色宮裝的女子緩緩走來。
那女子生的清秀,卻端的卻是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情,兩眼只這一掃過去,便叫眾人低下了頭。
“這邊是宸王妃吧!”那女子上下的打量了一眼蘭嫣然,眼中的輕蔑昭然若揭。
蘭嫣然不動聲色道:“原是三公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三公主就坐。”
“呵!這番布局,倒是不辱你宸王妃的名頭。”三公主諷刺道,示意身邊的宮人拿出一個寶藍色的錦盒打開,赫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塊純潔無瑕的寶石,光彩奪目,流光溢彩。
“這玉石乃是西夏國進供給父皇的,世間罕有,但念在宸王妃這次有功,便是配不上,本宮也賞了。”三公主如是道,神色倨傲。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三公主分明是同蘭嫣然并不對路,互相對視一眼,在場眾人又紛紛低下頭去,生怕這禍事惹到自己身上。
蘭嫣然卻盯看了一陣,不卑不亢的笑道:“多謝公主美意,只可惜,這種寶石雖然是珍貴,但在民間,卻流傳甚廣,公主殿下被騙了,也為未可知。”
“你!”三公主氣結,用手指著蘭嫣然想要說什么,無奈顧及皇家儀面,將剛要脫口而出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蘭嫣然卻不慌不忙的抬手叫過一個婢女,湊在她耳邊悄聲囑咐了幾句,不一陣的功夫,那婢女匆匆從外面抬了一個錦盒過來,蘭嫣然當著眾人的面打開,那里面赫然是一塊同方才光澤亮度別無二致的寶石,唯一不同的是,蘭嫣然讓人所帶的寶石比三公主的生生大了兩圈。
“可見,總是有些不長眼睛的東西來糊弄公主。”蘭嫣然如是說道,不卑不亢。
三公主被拂了面子,臉色漲紅,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聽見太監傳報皇帝駕到,只得恨恨的瞪了蘭嫣然一眼,憤憤的入席。
抬手叫人把匣子放下去,蘭嫣然同眾人一起跪拜皇帝。而陸國舅雖是同樣低著頭,但在不經意間眸中閃過的,依舊是怨毒。
“狗皇帝,你等死吧!”陸國舅如是道。
“諸位卿家,不必多禮,此為慶功宴,諸位卿家,自便就是!”許是前兩日的事情,鬧得皇帝有些心煩,那九五之尊有些陰沉著一張臉,性質缺缺。
好在來的都是人精,聽皇帝這么一說,馬上便將場子熱絡了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蘭嫣然拍拍手,從屏風之中,緩緩走來一隊舞女,輕紗覆面,身段玲瓏窈窕,舉手抬足間,自有一段風度氣質。
樂聲起,那神仙似的人物們,便裊裊婷婷的跳起舞來,端的是風華無雙。
就在眾人如癡如醉之際,端坐在主座上的小將軍謝子亭突然直起身來,對著蘭嫣然點了點頭。后者會意,以敬酒的方式擋住眾人的視線。
謝子亭匆匆從宮宴上出來,身形一閃,隱到一處,以一種不緊不慢的姿態,緊緊跟著眼前的小廝。
那小廝青衣青帽,生的矮小,方才突然進來同國舅耳語幾句,謝子亭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果不其然,就見那小廝賊眉鼠眼的窺探一番,細碎著腳步,來到一處廢棄的廠房之內。
謝子亭心中警惕之意頓生,輕輕越上了一座房檐,果不其然,就見極其狹小一仄處,密密麻麻的,竟然擠了不下百十來號人物。
“國舅爺回話了,半刻鐘后,就收咱們行動的最佳時候,到時,哥幾個可千萬別掉鏈子!”
“放心吧,爺,為國舅辦事,我們必定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聽人這樣說,那小廝才滿意的笑著從懷中拿出一壇酒。
“這是國舅賞給咱們壯膽的東西,都喝一口……”
謝子亭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沒有說話,只是轉身從上面跳下來,悄悄走了。
來到大殿之上,謝子亭對著注視過來的蘭嫣然揮了揮手,兩人在殿外見面。
“怎么樣了。”蘭嫣然皺眉道。不安的掃了一眼國舅所待的方向。
“很不好,國舅在不遠處藏了裝備精良的百十人之眾,雖是有御林軍和暗衛,但恐怕還是來不及的……”
“我明白了!”蘭嫣然心中一緊,“我現在這里還有來時青黎送我的藥,我想先去看看。”
“倘若能直接將這些人撂倒,那就是再好不過!但倘若……”
謝子亭點點頭,心中有些敬佩,兩人一前一后重新又來到大殿之上,那邊一只舞曲快要盡了,蘭嫣然剛要開口,卻見眼前的國舅一下子扔下了酒杯,琉璃盞碎裂的聲音,格外清脆。皇帝的臉,瞬間就變了:“陸卿家,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趙家殺我女兒,斷我香火,狗皇帝,今天,我就要要了你命!”陸國舅撕下了偽裝,目眥欲裂。
他拍了拍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大殿上突然出現了一身黑衣的蒙面侍衛,各個手拿利器,幾乎是在眨眼的功夫,就解決了一眾守衛婢女,鮮血四濺下,眾人亂成一團。
“護駕!”太監凄厲的嗓音被刀劍破開皮肉的聲音取代。幾乎是在一瞬間,所有宮廷侍衛都以極快的速度圍在皇帝周圍,而國舅卻并不在意,親自提了一把長劍神色癲狂的直沖蘭嫣然而來。
“就是你個賤人!害死了思思,我要你,血債血償!”一劍劈下來,蘭嫣然畢竟是女流之輩,方才抵抗之下已經消耗了太多的體力,那劍尖順著后腰擦過,留出了長長一道血痕。
蘭嫣然驚叫一聲,身體撞到了桌角上,臉色疼的發青。
陸國舅見了血,更加興奮,喘著粗氣想要將第二刀批下去。
“蘭兒!”一旁打斗的趙景斯驚叫一聲,咬牙將圍在周圍的刺客擊退,一把將蘭嫣然摟在懷里,趙景斯生生受了一下,悶哼一聲,臉色發白。
“趙景斯!”蘭嫣然慌了神,伸手去摸他的傷口,深可見骨,一時間慌了手腳。
“你不要死啊!”哭著從自己身上撕下衣料想要給趙景斯包上傷口,那頭陸國舅已經殺紅了眼,獰笑著想要再次撲上來。
“小心!”
一道斷喝之下,是兵刃的撞擊聲。謝子亭帶著一幫渾身是血的人馬趕到時,國舅已經殺紅了眼。
幾乎是分毫不敢耽擱的,謝子亭的手下,將一波鬧事的眾人平息。
剩下眾人眼見事情不妙,剛想要逃,一不小心觸動了蘭嫣然之前設置的那些機關,隨著一陣暗器落鎖的聲音,那幫人還沒來得及驚叫一聲,便分分中計。
謝子亭卻并不理會,一下子跑到陸國舅面前:“別動!”謝子亭雙眸泛紅,“再動我就不介意就此把你殺了。”
那國舅此時被冷風一吹,剛剛醒酒,等到發現噙著自己的事謝子亭時,面如土色。
一番突發事故之下,那皇帝緩了緩神,從寶座上站起來,和顏悅色的來到謝子亭身邊,有些心有余悸:“多虧是愛卿出手相救,不然,朕的命就要交代在這里了!”
“愛卿,想要什么賞賜,朕都允了!”許是方才的事情格外嚇人,那皇帝此時顯得格外和藹可親,拍著謝子亭的肩膀,倒真有些情真意切。
“回陛下!”謝子亭卻在此時紅了眼眶,道:“臣不要什么賞賜,臣只求陛下能給臣一個問罪的機會,臣想知道,臣的父親,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懷疑,是同國舅有關?”皇帝道,“也罷,隨你吧!”
謝子亭謝了隆恩,提著臉色灰白的國舅去了偏殿,那邊,蘭嫣然正位趙景斯處理傷口,一見是他,停住了手中的動作。
“怎么樣?”蘭嫣然道,看了看他手中的國舅。
“陛下準許我問查清楚當年父親的真相。”謝子亭紅了眼眶,一把將人扔在地上,道:“姓陸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當年的真相,你不應該告訴我嘛?”
“你說的不錯。”那人眼珠轉動了一下,這才讓人覺得他是活著,繼而道,“這件事……本不是我一人之力……同……同皇后有關……”
謝子亭瞳孔一縮,死命抓住他的肩膀,悲痛道:“你……你什么意思?告訴我!”那國舅嘴角緩緩扯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卻忽然是不動了。
蘭嫣然一直注視著那邊的動靜,此時卻見陸國舅再沒了生氣,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讓我看看他!”蘭嫣然走到陸國舅近前,伸手探了探鼻息,只見那人,分明已經是渾身僵硬。
“娘娘……這?”謝子亭焦灼道。蘭嫣然沉默了一陣,順手從他后腦上取下一枚銀針,嘆道:“已經死了,不過,誰能在我們幾個都不知覺的情況下,將一個大活人殺了呢?”
調查自然熟無功而返,謝子亭心中郁悶,卻只能從長計議。
而蘭嫣然則是經此世變一直照顧趙景斯。如此不過幾日光景,打破寂靜的,是來自塞外的一個使團。
使團的頭領姓簡,來自西南邊陲,因著是仰慕中原文化,特地來此朝拜。趙景斯傷沒好全,卻不得不被圣旨急急的昭回宮去應酬。
蘭嫣然日日為他換藥,卻格外心神不寧,卻不想,今日竟然果真聽趙景斯帶來一個消息。
“你說什么?”蘭嫣然手抖了抖,懷中的藥材撒了一地,看著趙景斯的目光有些呆滯。
“你是說,原本這只使團的人,是來找簡鏈的?”
“正是。”趙景斯道,一只手撫摸了一下拇指上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