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好冷。

唐德覺得自己被人浸在了冰冷的河流之中，冰冷的河水不斷身上沖刷，自己就像是一片樹葉一樣被河水裹挾肆意奔流。周圍不斷傳來哭聲，笑聲，似乎還有人在竊笑，有人在嘆息。

他想要睜開眼睛，但眼前一片虛無，充斥視野的并不是黑暗，就好像原來只用一個眼睛看東西時候，那個被閉上眼睛的眼睛所感覺到的，不要說是色彩，他甚至無法感受到黑暗。

唐德感到腦子里一片虛無，連對名字的記憶都感到有些模糊。他感覺自己在和另一個人相互擠壓，相互融合。他好像忽然變成了兩個人，又變成一個陌生的人。

不同的記憶相互疊加，腦子似乎在被人用手不斷翻攪，他痛苦的想要昏迷，但周身寒冷的感覺卻讓他維持著清醒。

到后來他的意識逐漸放空，一切記憶都被打成碎片。耳邊不斷傳來兩段不同的聲音，一段似乎是前世殘留的囈語，像是分別的情人在說著最后的話語，另一段則是來自冰冷的現世，仿佛是教堂的神父在勸導沉淪的信徒。

“唐德，你要是再敢天天在那玩游戲我就把你的手機給摔了。”

“哈里曼，你愿意擁有自己的靈魂嗎？”

“唐德，怎么還不談戀愛，你丫都快進化成哮天犬了。”

“愚蠢是神對生靈最大的恩賜，當靈魂完整以后，你將永遠被痛苦和無聊困擾。”

“唐德，你馴服了我。”

“神根據自己的樣子，用泥土創造了人類，并恩準他們活成神的樣子，可是高貴的靈魂不斷往上，泥做的身子卻在大地上生根。”

“唐德，你的書寫得太爛了，再過八百年都沒人看的。三十多的人了，天天在那犯文青病。”

“神說：人無法活成自己的樣子。”

“每天早上醒來我都希望你死了。”

“當神死去，我才成為我。”

“先生，您確定要簽訂器官捐獻協議嗎？”

“神說：每個人生來都擁有靈魂。”

忽然，唐德覺得有一股極大的力量擊碎了自己，一切都被重塑。唐德覺得一切都變成了碎片。靈魂被暗金色的權杖打碎，完整的拼圖被打散與其他拼圖重新拼接，他重新感覺到了色彩。

他看到自己又變成了一個跪在石板上的孩子。過往的記憶一片模糊，他不再記得自己是誰，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跪在一個高大男人身下。男人站在陰影之中，只能看見他手中暗金色的權杖。權杖像是從樹上折下的樹枝一樣，權杖的一端指向他的額頭。陰影中傳來男人的聲音：“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的是唐…..唐….…”腦子里忽然又是一陣劇痛，耳邊響起呼喚的聲音，卻聽不真切。

“你的名字是什么？”黑暗中再次傳來男人的聲音，他與那個男人明明近在咫尺卻感覺那個人的聲音好像來自天穹一般，他沒有勇氣抬頭，指向額頭的權杖發出淡淡的微光。

男人的聲音似乎有著神秘的力量，暗金色的權杖逐漸褪色，金色的光芒涌入他的額頭。零散的拼圖開始組合，兩個不完整的靈魂相互融合變得完整，舊的拼圖拼出了新的圖案。

腦中涌現出陌生的記憶，原有的記憶被打碎融入潛意識的深海。耳邊的呼喚也消失不見，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你的名字是什么？”陰影中再次傳來男人的聲音。

“我的名字是哈里曼·尤里烏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