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程小花

距離新塵得到那塊血玉已經過了五天。

天氣越來越冷。

安瀾拿起花名冊，看了看旁邊穿上了鬼差衣服的李新塵。

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著，一雙似若有情的眸子朝著安瀾望過來。

喉結動了動，眉目帶笑又有些羞澀的問了句。

“好看嗎？”

安瀾心里已經在叫囂著撲上去了，但是臉上還是一點不帶波瀾的微微點點頭。

看似隨意的說了句。

“還行吧。”

她轉過頭不再看李新塵，手上翻開了花名冊。

“走吧。”安瀾邁出了屋子的大門。

她把明顯厚了不少的花名冊拿在手上，一道 飛劍飛來，而后站了上去，看了看身后的李新塵。

飛劍嗡鳴一聲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邊。

友平縣萬籟寂靜，像是沒有人一樣。

剛過了子時，只有一家燈火還沒滅。

安瀾收了飛劍帶著李新塵推開了那家的門口。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燈火跳躍照亮了安瀾的臉。

里面坐著一個小女孩，十來歲，扎著兩個羊角辮，坐在板凳上，正在歪歪扭扭的寫著字。

坐在她對面的應該是她的父母，這兩個人似乎是把自己的所有心力都放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一雙眼睛動也不動的看著小女孩。

安瀾推開了門，小女孩聽到聲音朝著安瀾看了過去。

她認出來了安瀾。

“姐姐，你怎么會來呀，是這里又有鬼了嗎。”

安瀾笑著走了過去，彎下腰和女孩的目光對視著。

兩個人對視足足有半刻鐘。

安瀾帶著安慰的笑意摸著小女孩的頭。

“姐姐，你看我干什么呀。”小女孩也笑了。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處，但是終于一天會分離的，不可以哭鼻子知道嗎。”

“什么意思啊姐姐。”小女孩笑的天真無邪。

安瀾緩緩松開了自己撫摸她的手。

小女孩的笑容原本還帶著一點點的天真，只是在安瀾漸漸松手的過程中，那個笑容漸漸凝固住了，而后臉上的弧度徹底消失了。

“走吧，七天了。”安瀾看著小女孩的父母。

那對看上去有些尖嘴猴腮的男女，在望向女孩的時候，面相突然變得和善了。

那個女的開口道。

“小花，以后就要你一個人，后娘生前對你不好，把你趕出家門，但也讓你躲過了這一劫，這或許是天意要懲罰我們夫妻，我們走了以后，你的日子會更好的。”

女鬼說著說著，臉上出現兩道紅痕，慘白的臉上添上兩道紅痕看上去很是滲人。

鬼也是可以哭的，只是沒有淚了，只會留下兩道血痕。

小花不敢相信，她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相信自己的父母已經死了。

他們明明這七天來活生生的存在著。

督促自己背書，吃飯，睡覺。

小花從來沒有覺得如此幸福過，因為喜歡了被打罵，這樣得之不易的幸福，居然就如同泡沫一般幻滅了。

“姐姐，你在跟我開玩笑吧，我爹娘怎么會是鬼嗎，他們還做飯給我吃的，而且還半夜給我蓋被子，他們不可能是鬼的。”小花不相信的搖搖頭。

“那，你見過他們吃東西嗎。”安瀾看著小花。

小花張了張口想要反駁，但是片刻之后，她的神色變了變，身體向后退了一步。

“他們不是鬼，我的大伯，我們縣長，都跟我的爹娘說過話，如果要爹娘是鬼他們怎么能看到，而且……不可能的。”

安瀾臉上沒有了表情，眸子冰冷疏離，仿佛不是那個笑著的姐姐。

燈光被風吹的明滅，落在安瀾淡漠又清冷的身影上，讓她的影子拉的很長。

她翻開花名冊。

“興隆四十一年，厲鬼作亂，友平縣除程小花外，全部身死。”

安瀾說這話的時候，像是下了判決令。

小花捂住嘴，泣不成聲，眼里的場景都變成了朦朧，那種悲痛的心痛撕扯著心臟。

小花的父母目光有些不舍的看著小花，緩緩走到了安瀾的身后。

安瀾不再看小花，帶著兩只鬼走出了門口。

她走到門口。

“友平縣五千余鬼，速速過來報道。”她的聲音穿過了房屋，像是有魔力一樣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那些舊日里相識的父老鄉親們，一個個都從屋子里出來了。

一個個相互打著招呼。

“王哥，一起走啊。”

“老李，最后來賭一次？看我們誰先投胎。”

足足五千余鬼涌到了安瀾身后。

浩浩蕩蕩一群鬼，把這里的空地都占滿了。

“等一下。”小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從門口跑了出來，門被她裝的咣咣響。

五千鬼朝著她看了過去。

小花看著離門最近的爹娘。

她有些顫抖的開口道:“下輩子，還能當你們女兒嗎。”

那位養母，一看就是貪圖小便宜又勢利的尖酸刻薄長相。

這會她突然笑著。

這么一笑，原本讓人討厭的面相變得柔和了，她開口道。

“我對你那樣不好，克扣你吃食，把你趕出家門，若是有下輩子，還是不要做母女了。”說完，她就拉起自己短命丈夫的手，兩個人涌入了眾多鬼了。

小花還想說什么，腳下跑起來想去找她的父母。

李新塵擋在了她的身前。

縣長站在安瀾的身后，看著小花，開口吼了一句。

“走了。”

小花聽到這句，像是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感情，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淚珠大滴大滴的落了下去。

砸在地上的人像是重錘一樣，讓小花覺得腿腳發軟。

在鬼的面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隊伍。

他們走進那條隊伍，算是徹底跟這一生告別了。

安瀾把這五千鬼送完，看了看新塵。

新塵知道她的意思，跟了上來，站到她的飛劍。

飛劍呼嘯離開，安瀾沒再跟小花說一句話。

在飛劍之上，新塵突然問了一句。

“她怎么辦。”

“哪個她呀。”安瀾明知故問。

“那個程小花。”

“怎么，看上人家了，想找個童養媳。”安瀾沒心沒肺的說著渾話。

李新塵聽見安瀾這話不說話，抿著玫紅色的薄唇，丹鳳眸低低一落，在眼瞼落下一片陰影。

“別生氣嘛，我開玩笑的。”安瀾陪笑了一聲，飛劍速度慢了下來，安瀾撞了撞新塵的身子。

“沒生氣。”李新塵不冷不淡的說了這么一句，他有什么好生氣的，反正這個女人就是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