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寂寞月夜

娥姁回到自己的營帳，特意洗了洗臉，涂了點脂粉。她攬鏡自照，覺得氣色尚且還可以。在楚營這幾年的牢獄生活，雖然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因為終年不見日月，人卻沒那么黑了。臉上的那些曬斑，看上去也淡了許多。用胭脂水粉遮蓋一下，竟然看不出什么來了。除了肌膚有些松弛下垂，其他的，倒還算好。

收拾好自己，娥姁坐在了床榻前。

她默默地等著，等著劉季的到來。

不管怎么說，她也是劉季的嫡妻，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夫妻分別這么多年，明日她又要啟程去渭城。輿情與理，今夜，劉季都該來陪陪自己。

遺憾的是，娥姁等了很久，卻遲遲沒有見到劉季的人影。她實在坐不住，只得挑簾出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移步出軍帳，發(fā)現(xiàn)審食其正恭恭敬敬地守在她和劉太公的帳外。

審食其躬身施禮，“夫人。”

娥姁有些詫異，“都這個時辰了，審少府怎么還不睡？”

審食其淡然一笑，“夫人不睡，審食其這個少府，如何敢睡？”

娥姁瞧瞧王帳，嘆息了一聲，“白天睡多了，這會兒，倒睡不著了?！?

審食其了悟地點點頭，“夜已深，王帳的燈，已經(jīng)熄了?！迸露饖悓擂危煊值?，“太公，也已經(jīng)歇下了。夫人如果睡不著，審食其守在您賬外就是?！?

娥姁瞧了瞧天上的月亮，淡然一笑，“這是漢營，又沒有危險。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審食其長身一揖，“審食其是夫人……和太公的少府，什么時候，也不會丟下夫人一個人。夫人若睡了，審食其才敢去睡。夫人若不睡，審食其決不會獨自去睡?！?

娥姁瞧了瞧審食其，一臉感激之色。

她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望著天上的月亮發(fā)呆。

她和審食其相處久了，客氣話自然無須說。礙于身份懸殊，他雖然沒有明明白白地向她表示過什么，但從他的眼神里，她還是能讀出一點點幾乎不可捕捉的仰慕之色。既然他隱藏的好，她也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她就當他是盡少府的職責，日日夜夜守著她好了。

往日遙不可及，她就算想劉季也不敢奢望。

今日近在咫尺，她是有期待的。

她希望久別重逢的劉季，熱情如昔，恩愛如常。

遺憾的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多。當她一個人孤獨地站在軍帳外賞月時，有審食其這么一個人陪伴在身邊，心里總是有些慰藉的。那如夜色一般無邊無際的孤獨和落寞，一次次刺疼她的這顆心。有這個男人的陪伴，看到他眼眸中那星星點點的疼惜，她的這顆心，似乎沒有那么疼，胸口似乎也沒有那么窒息了。

“眼看著，快八月中秋了。今兒的月亮，格外的明亮，格外的好看?！?

“夫人想看，就多看一會兒。”

“我也乏了，還是早些兒睡吧?！?

娥姁知道，連日奔波，審食其一定很累很辛苦。

為了讓他少操些兒心，好好睡一覺，她只得熄滅心中那團期待的火，心如止水地回了軍帳。沒有了等待，沒有了希望，躺在床榻上，竟然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一覺醒來時，已經(jīng)是大天亮。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發(fā)現(xiàn)劉季正坐在她的床榻前，面有愧設地看著她，眼神飄忽，“娥姁，對不起啊。昨兒，喝得太多了。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大天亮了。清早，過來看看你吧。發(fā)現(xiàn)，你睡得很沉，我知道你累，也沒敢叫你……”

娥姁嘴角微牽，露出一抹苦笑，“你我是夫妻，何須說對不起！今夜錯過了，來日方長就是。”披衣起身，滿心酸澀地，“爹，起來沒？他要起身了，我們就早點啟程。”

說這句話的時候，娥姁心猛地一疼。

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她和劉季的洞房花燭夜。

那日，劉季是真喝多了酒，耽誤了圓房?？伤褋砗螅榔虬踪嚨厍笾a償自己，冒著被嫂子笑話的風險，執(zhí)意把漏掉的那一筆，在天亮時給添上了。

今日他說喝多了，只怕是借口。

年輕貌美的戚姬在側(cè)，他怎么還有興趣來陪她這個徐娘半老的嫡妻。如果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為什么不會像新婚之夜一樣，把該補上的補上呢？

漢營的將士，都知道這是漢王夫人的軍帳。

沒有她和劉季的吩咐，就算是患難與共的審食其，恐怕也不敢硬闖進來。從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劉季，還能不顧一切地跟她瘋狂。如今，他已經(jīng)貴為漢王，稱帝指日可待，他還有什么顧忌呢？

他之所以不把該補的補上，是因為他自己不想?；蛟S，他的精力早已經(jīng)耗在了戚姬身上。輪到跟她相處時，就會象上次那樣，就別重逢卻不能成夫妻之事。

劉季點點頭，“已經(jīng)起來了，審食其正服侍他老人家用膳呢。”

娥姁應了一聲，象以往一樣，履行妻子的責任，叮囑，“阿季，我走之后，記得照顧好自己。打仗，刀槍不長眼。前幾天，讓項羽給射傷了。以后，千萬不能再有這種事兒啊。天下，沒有身體重要。你好好的，我……們老劉家才能好。”

劉季眼里的愧疚之色，越發(fā)的濃郁，“行，我記住了。路上，你也注意點兒。替我照顧好爹，等論功行賞時，我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娥姁點點頭，笑容燦爛，“照顧好爹，是我這個做媳婦的本分。就算沒有封賞，我也無怨無悔。不過，有你漢王這句話，我吃再多的苦，也值了?！?

劉季伸出雙臂，摟住了娥姁。

他把她抱在了懷里，摟得緊緊地，“你是我們老劉家的有功之臣，這一點，我永遠不敢忘。就算我身邊的女人再多，任誰，也越不過你去。娥姁，如果我劉季有稱帝的那一天，你一定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娥姁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紅了眼圈。

她心里多少有了點暖意，回抱著劉季的腰身，“我不是妒婦，不會嫉妒你身邊的女人。只要你記得我娥姁是你的嫡妻，盈兒是你的嫡子，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