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行軍背包放在行李架上，卡爾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他望向窗外，發著呆。

中央軍總部組織了一個軍官進修班，是為戰場上獲得足夠功勛，又缺乏資歷的年輕軍官準備的。名單上赫然寫著卡爾的名字，于是一封進修調令，送到了休整中的勃蘭登堡師。

當魯爾少校看到這封調令時，感覺極為復雜。

不舍，因為卡爾在503大隊很受歡迎，待人彬彬有禮，也懂得為別人著想，很受將士們喜歡，他的離開，會讓很多人感到失去了什么。

可惜，因為卡爾是王牌航空魔導士，他的魔力值強大，技術精湛，意志堅定，是整個大隊最值得信賴的戰士。一旦他通過進修，那么很可能會升職，然后調往其他部隊，這會讓503大隊失去一個強大的戰力。

高興，因為卡爾現在還是不滿十歲的孩子，他擁有的天賦足以讓他成為一名出色的戰地指揮官，但是他的年紀，卻又讓人不忍把他留在那充滿血腥和死亡的戰場上，能夠回到后方，不禁有一種讓人松口氣的感覺。

總之，魯爾少校在拿到調令后，百感交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讓人把卡爾叫過來，親自把調令送到他的手上。

剩下的事，比較好辦了，魯爾將事情和海勒姆上尉說明，然后提拔了普拉米為代理小隊長。

老實說，卡爾對這個決定持保留態度，畢竟普拉米這個家伙腦子有時候會短路，但是有楊斯托夫在一旁，稍稍讓卡爾放心了一點。

這倆人滿互補的，是天生的搭檔。

整理好自己的物品，卡爾就按照規定時間，離開了勃蘭登堡師。

503大隊沒人來送行，只有一位勃蘭登堡師的參謀開車送卡爾到火車站，不是戰友們絕情，而是因為這一天503大隊正好有任務。

薩爾布呂肯不僅是一個交通樞紐，更是德意志帝國的工業重鎮。

萊茵槍械公司作為德意志帝國重要的軍火生產商，在薩爾布呂肯設有一處工廠。共有三條機槍生產線和兩條步槍生產線，自從戰爭開始，這五條生產線就馬力全開，將無數槍支直接送到了前線官兵手中，這導致了法蘭克人準備對它痛下殺手。

就在前一日，一支秘密滲透的法蘭克特工小隊，發動了對工廠的襲擊。

雖然被守衛工廠的部隊擊退，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何時會再來偷襲。因此薩爾布呂肯的城防指揮部，命令對工廠周邊區域進行全面搜查，苦于航空魔導士嚴重不足，所以請求正好在休整中的勃蘭登堡師，讓他們派出503大隊協助。

正因為此，卡爾的這次離開，才會顯得如此冷清。

不過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火車緩緩開動，窗外的景色變換著，卡爾不禁在想，這趟旅程，又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從口袋里，拿出勃蘭登堡師的臂章，卡爾一邊把玩著，一邊在回憶這段短暫的前線生活。

理論上作為進修學員，卡爾不允許再保留原屬部隊的標志，畢竟他們在進修班完成全部課程后，會重新分配部隊。

但是魯爾少校表示，這枚臂章，卡爾可以保留，算是一個小小的紀念。

“很難忘啊，這段戰斗的日子。”

卡爾笑了笑，他不喜歡戰爭，但是卻不得不參與戰爭，每天槍林彈雨中的生活，鍛煉出了他的戰斗本能，恐怕這輩子，都無法抹去了。

把臂章收起來，卡爾繼續看著窗外的景色，這里距離前線不遠，但是也不算近，法蘭克人的飛機偶爾會光顧，但是次數太少，畢竟德意志的空軍和防空炮火不是吃干飯的，所以這里并沒有沾染上多少戰爭的味道。

田野里，一對孩子在嬉笑打鬧，看年紀，應該和卡爾差不多大。他們正在享受童年的快樂，這讓卡爾有些錯愕，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不太正常，畢竟普通人在這個年紀，就應該像那對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肆意揮灑少年時代的快樂。

老天，他終于發現自己有點兒不正常了么。

“即便是轉世或者輪回，也應該像這些同齡人那樣，享受快樂的童年吧，該死的神明，是他毀了一切。”卡爾咬了咬牙，憤憤的在腹中咒罵著。

好像當兵是他自己的選擇，和神明沒啥關系……

反正只要有不好的事情，就把問題的根源，甩給神明便好，現在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也沒有更改的必要。

火車繼續行駛著，卡爾漸漸睡著了，畢竟他昨天幾乎一夜未眠，楊斯托夫和普拉米一直吵吵鬧鬧的，他們舍不得卡爾，這份感情倒是真的。

恍惚間，卡爾夢見了當年自己只身前往海德堡的時候，也是坐火車，也是望著窗外。

那個時候的卡爾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呢？或許遠比現在更單純吧。

“如果在下一次的輪回里，你能比其他九個人活的更久，那么我就會讓你重新來過這一世……”

伴隨著那個聲音，卡爾睜開眼，他忽然有一種憤怒感，自己上一世的悲劇，這一世的混亂，都是那個家伙造成的，那個混蛋的家伙。

“海德堡車站到了，請準備下車的旅客，攜帶好自己的行李有序下車。海德堡車站到了，請準備下車的旅客，攜帶好自己的行李有序下車……”

在車上度過了一整天，卡爾終于又重新回到了海德堡，當他走下車，看著滿是軍人的站臺，不禁有種被命運捉弄的感覺。

“似乎總是顛沛流離呢，然后轉一圈，回到起點。”

卡爾自嘲的笑了笑，熟門熟路的向著車站出口走去。

叫上一輛出租車，在司機詫異的眼神下，卡爾告訴他，要前往帝國軍事學院，這座海德堡的著名學府。

看著熟悉的街景，卡爾忽然覺得，戰爭似乎對這座城市來說，是習以為常的事情。除了軍人多了一點兒，沒人覺得環境有什么變化，各種店鋪依然開放著，人群來去匆匆，與前線相比，這里就像安寧的天堂，空氣中沒有硝煙的味道，只有生活的氣息。

“或許戰爭，本就應該這樣，由軍人來抗下所有。”

卡爾淡淡的自言自語了一句，這讓司機有些錯愕，不過很識趣的沒說什么。

因為司機感覺到了卡爾身上，那股濃烈的血腥味。他也是一名老兵，上過戰場，和法蘭克人面對面廝殺過，卡爾身上的氣息很熟悉，那是真正在前線與敵人生死互搏后，才會沾染上的東西。

帝國軍事學院坐落在海德堡的郊區，不過和帕里西諾士官學校不在同一個方向，卡爾曾經來過兩次，所以還算熟悉。

他在下車前，從口袋里把三枚勛章掛在胸前，這讓司機嚇了一大跳，一枚銀翼勛章，兩枚勇氣勛章，這個信息量太大了，讓司機一時沒反應過來。

“多少錢。”卡爾轉過頭問道。

“不用了，您能夠乘坐我的車，是我的榮幸。”司機壓了壓帽子，淡淡說道。

“不行，如果我不付錢，是違反部隊紀律的，有侵占平民財產之嫌。”卡爾的語氣很嚴肅，但是卻對司機微笑著，他能夠感覺到司機的善意。

“那就一馬克好了，尊敬的中尉先生。”司機也笑了，他也感覺到了卡爾的善意，自己今天似乎遇見了一位不可思議的乘客，等晚上回到家，一定要和妻子好好說一說。

卡爾付了錢，從后排將行李包背起來，緩緩走向帝國軍事學院的大門。

門衛看到他胸前的勛章和腰上的雛鷹指揮刀，馬上立正敬禮，這是對功勛卓著者的尊敬，何況卡爾肩膀上那明晃晃的中尉軍銜，也遠超他的下士軍銜。

問清楚了路，卡爾就走入了這所著名大學，老實說，這座學校很大，遠比帕里西諾士官學校大的多。

這一路，遇上了很多人，他們或是考進來的學員，或是來進修的軍官，還有教官和研究人員。不過不論是誰，不論軍銜高低，在遇見卡爾后，都紛紛讓路，舉臂敬禮。他的勛章和雛鷹指揮刀，說明了一切，這是一個怎樣不平凡的軍人。

不要因為他的年紀和軍銜，而輕視和忽略他。

來到教務處，在卡爾出示了進修調令后，教務處的工作人員非常熱情的接待了他。

對于教務處工作人員來說，卡爾是特殊的。因為所有參加這次進修的軍官資料，早就已經來到這里，他們對所有人都了如指掌，而卡爾，是他們最期待見到的人。

卡爾實在是太傳奇了，翻遍德意志帝國的歷史，都很難找到如此傳奇的軍人。

不滿十歲，戰功顯赫，軍銜升任至中尉，獲得一枚銀翼勛章，兩枚勇氣勛章，被授予雛鷹指揮刀，可以想象，他的每一步，幾乎都在創造著歷史。

這樣的人物，怎么可能不惹人好奇呢。

“宿舍早已準備好了，我帶你過去吧。”

一位女書記官對著卡爾說道，然后領著他，前往不遠處的宿舍。

帝國軍事學院的設施，要比帕里西諾士官學校好很多，這一點從宿舍上就能看出來，不僅更寬敞，而且設施更全面。

屋子分為臥室和客廳兩部分，擁有獨立的洗漱間，衣櫥，書桌，床，唱片機，收音機……幾乎一應俱全，與前線的帳篷相比，這里的條件好到像是天堂。

“通常這里都是提供給校官的，你是特例哦。”

女書記官故作神秘的小聲說道，這讓卡爾忽然想起了另一個女書記官——法瑪。

“自己重回校園，似乎還沒告訴她呢，要不要打個電話呢？”

卡爾摸了摸下巴，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