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岄跟在素衣身后好好光顧了一番流光谷，兩人此時藏在大片綠葉里面，冷靜看著一隊追查的人提著燈籠離去，待人走得遠了，素衣細長的手指才戳戳她的肩膀。

她回頭，素衣指指腳下，千岄低頭，連忙挪開了腳，素衣大紅色的修鞋上留下一個腳印，上面的金絲鴛鴦踩的面目全非。

“對...”素衣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剛剛離開的人提著燈籠又從綠叢前經過。

千岄抬眸看她，素衣笑著搖搖頭，食指抵在了紅唇上，千岄咽了咽口水，這個姑娘長得也太好看了，她見了也丟了半條魂，舉手投足間都不經流露出的柔情萬千讓人跌進了花香里，眼里心里就只剩這個人了。

素衣的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分辨不出香味，很好聞，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花蕊里的朝露，人走遠了，素衣松開了手，溫熱的掌心挪開，面頰竟有些冷意。

素衣就是第十位新娘，自小就住在流光谷，每年的選親都是大司禮親自挑選，說是從不強求，可那些被選中的也沒有一個拒絕，素衣完全是因為逃跑被抓住了，因為長相絕倫被留了下來。

“走，帶你去個地方。”素衣帶著千岄偷偷溜進了一座顏色豐富的大山里，山上的植被千岄聞所未聞，五顏六色簇在一起竟別有風味，樹上結了許多果子，素衣拉著千岄矮著身進入了一個綠欄里。

從外面看只是一道綠植爬滿的石墻，石洞里面空間不算太大，有一潭藍色的清潭，石壁上有水滴滴進清潭里，岸邊有簡易石頭搭成的石桌和石椅，上面擺了幾個綠藤編織的茶碗。

素衣坐下倒了杯水遞給千岄，千岄接過，目光始終在洞內轉悠，石壁最上面長了許多果子樹，千岄終于看懂，這里就是天然的釀酒池，上面的果子成熟了落在凸出的石壁上，那石壁被人開鑿過，果子熟透了，匯聚成小水泉慢慢滴落到潭水中。

石壁上有螢石，燈光暖黃不刺眼，這里更像是偷偷溜進了誰家的小別院里，千岄嘗了一口酒水，辛辣中帶著甜意，入喉滾燙，咽下去之后唇齒留香，“這個好好喝啊，叫什么？”

“沒有名字，隨意釀的。”素衣拂袖，樹上的果子落了些，卷落在袖中鋪開在石桌上，她熟練剝皮，大紅色的丹蔻染上透明的藍色汁水，里面的果肉是純白泛藍，她吃的很優雅，坐得又很隨意，一副什么都不關系的模樣。

“若是他們沒有找到我們會怎么樣？”千岄好奇問道，這個地方估計也只有素衣一人知道，流光谷那么大能不能找到還真難說。

素衣吃果子的速度很快，又扔了一個果子入口，淡淡答道，“不怎樣，殺了我們唄，你來流光谷作甚的？”

“我以為這里也賣衣服呢，誰知道里面是個村落，里面的人還這么奇怪。”千岄吐槽道，“之前我是跟穆一塵還有師弟一起捉妖的，那個妖怪更奇怪了，像蜘蛛，一口就把兔子給吃了。”

素衣速度慢了下來，思考著千岄說的妖怪，“有趣，我要是能親眼看看就好了，在這流光谷過得一日是一日，一日比一日無趣。”

“外面有長街，你可以出去呀，那里的衣服特別好看。”

素衣不屑笑道，“我不喜歡那些，都是俗物。”

千岄吐吐舌頭，她就挺喜歡那些俗物的，顏色越鮮艷的她越喜歡，她身上穿的這件流彩百花裙，沒有那么夸張，但是顏色也是蠻豐富的，只是她發型簡單，頭上釵了珠釵也沒有喧賓奪主，別人見了也只當是十五六歲剛喜歡打扮的小女孩，實際上她已經幾百歲了。

不過妖的壽命不能一概而論，就像流光谷的人，他們是靈族，有的壽命很長有的壽命極短，不過修行是可以延長壽命的，所以靈族非常有經商頭腦，這里的長街就是產物，千岄撐著腦袋看著素衣，素衣忙中分了一眼給千岄，問道，“看我干嗎？”

“我在想湖底的仙人是什么來頭，長什么樣子，一年十個新娘，修為還不夠離開湖底嗎?”

素衣哦了一聲解釋道:“我記事的時候他就在留仙湖了，這個湖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要說他做了什么貢獻嘛好像也沒有，不過流光谷確實沒發生什么大事。”

“對了，以前的時候流光谷是不禁男子，只是后來谷內受騙的女子太多，就立了男子不得入谷的規矩。”素衣補充道。

“受騙?受什么騙?”

千岄的話差點沒讓素衣噎住，還是耐心回答了問題，“騙財騙色的都有，靈族不比其他族類，是很脆弱的，修為低的有時候傷心過度也是會死的。”

“那那個印記呢？是誰設下的。”千岄下意識看了眼素衣的皓腕，“能再給我看看那個印記嗎？”

素衣大大方方擼起袖子，白皙的手腕上的圖案漸漸顯現了出來，圖案中間是個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植物，根莖盤繞，只有頂端長了小花骨朵。

“這是什么花啊？我都不曾見過。”

“我也沒見過，不過每個人手上都有一個這樣的標記，每年都會檢查，這個印記制作起來也很麻煩，好幾個長老專門負責這個，操持的頭發都花白了。”素衣輕笑一聲，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繼續說道，“依我看他們也是閑的沒事干了。”

素衣言語間對流光谷的人總是不屑，而流光谷內的人大多順從聽話，素衣估計也是一個毒瘤。

其實素衣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靠著自己活了下來，反正流光谷的物資豐厚，自己也能活，只是一個地方待久了難免就想出去看看。

她的手上有印記，跑遠了不出三日就會死，而流光谷像素衣這樣的孤兒其實很多，所以教禮師父有責任看好他們，這些孩子吃住全部都在一起。

但是素衣是最叛逆的那個，逃跑的次數已經記不住了，跑一次抓回來一次，抓回來一次就打一次，后來素衣學乖了，感覺逃不掉了就自己偷偷溜回來。

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素衣的母親是上一任大司禮，為了保護流光谷身亡，所以谷內很多長老對素衣看的還是比較緊。

“那為什么大司禮還選你做新娘?”聽著素衣回憶自己身世，千岄適宜發問。

素衣笑笑，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答道:“心頭之患，不除不快。”

“我娘在的時候沒有這個習俗，都是這個大司禮繼位后鬧出的麻煩，整了幾年后，幾位長老都覺得不好，想取消，可那位不同意啊，那個時候我也是年幼，心直口快，說你選的都是別家的女兒自然不心疼，有本事你選自家女兒啊。”

素衣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繼續回憶著，“那女人也是真的很，真就選了她女兒，后來長老也不好再說什么了，你說她恨不恨我?”

千岄點點頭，“可是她為什么那么執著朝湖底獻祭呢?”

說是成親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什么，那些長老怎么會任由大司禮胡作非為呢？

“不知道，沒人知道湖底有什么，進入湖底的都死了。”素衣吃的累了，撐著腦袋看著洞頂郁郁蔥蔥的果樹，這果子吃起來酸甜，吃的多了牙齒也受不了，再放些時日就剛好了。

“這么說我還真想去湖底看看。”千岄提了興趣，素衣正視她一眼，擺擺手，“你還是靈體吧，你過去不是送死嗎？再說你能在水下呼吸嗎？”

“閉氣半個時辰還是可以。”千岄也抬頭看下洞頂的果樹，恰巧有幾顆熟了，落了下來，滾進水潭里。

靈族。千岄拾起桌子上的一枚果實仔細端詳，圓潤飽滿的果子裹著藍色的外衣，輕輕一捏就能掐出汁水來，她的指腹也染上了淡藍色的透明汁液。

師父說過靈族都是有靈性的植物產生了意識，悟性很高，靈族的人長相大多清俊，喜歡守在自己的一方土地，可是千岄來了流光谷，外表確實是靈氣旺盛，尤其谷外和長街那是遠遠都能察覺到這塊福地。

可是一進入谷內她就沒有了這種感覺，谷內的植物更多，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按理說流光谷內的人應該長的千奇百怪，生機盎然才對。

然而，從一路躲藏觀察到的人來看，谷內的人太溫順了，很多植物生長這么多年依舊沒有形成意識，谷外的人來去匆匆，除去那些過客，流光谷內的人和曾經是外谷的人幾乎相差無幾。

靈氣最盛的地方，靈物能生長出來，但極限也就這樣了，除了那些適應能力特別強，砍自己一根胳膊就能繁殖的，其他好像還真沒見到什么。

“你在想什么?”素衣見千岄在愣神，想的問題好像還很有深度。

“我之前在泥骨山被關了一百年，才剛出來沒多久又在這里關著了。”

“那出去啊。”素衣扔掉咬了一半的果子，拍拍玉手，“走吧，反正這里也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