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姜歡的態度，千岄還是比較意外的，也許這個人是真的單純討厭妖，而不是刻意針對她。

“師...師妹。”反倒是其他人都沒有姜歡的灑脫和視死如歸，大高個更是拉住了姜歡的衣袖。

千岄看著眾人，笑道，“我來選如何？就姜歡吧，你們殺了她，我就放了你們。”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辦法確定千岄說的是否是真話，大高個思索了一下，又看了姜歡一眼，剛剛阻攔的時候是有幾個同門喪生的，那地上還躺著幾具同門的尸體。

“不選，那我就一個一個動手了。”千岄手里的流火劍微顫，興奮異動，火圈里的人聚在一起，忽然不知道小聲說了一句，“要不，就殺了她吧。”

聲音很小，蚊子哼一般，在場的所有人又聽得清清楚楚，姜歡本站在最前面，回頭不可置信看著身后的一群人，剛剛她是決意要站出來犧牲自己的，現在她在想這樣的一群人真的值得嗎？

師父教導的同門情誼、不畏生死，姜歡有些難以接受，千岄輕笑，三劍宗的人果然和白孤吟說的一樣，他們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么好。

“師妹...”大高個喚了姜歡一句，不知道是勸阻還是為難，千岄腳尖挑起地面的一支劍，扔向大高個。

“你來或者其他人都可以，我只要看結果，只是要快，我沒有什么耐心。”千岄催促到。

大高個接過劍，身后一個干瘦的弟子勸道，“師兄要不就委屈一下師姐吧，如今也是被逼無奈。”

“是啊是啊。”眾人附和道，大高個有些猶豫，姜歡后退一步，離那些人遠了些，昔日同窗的好友們居然都要犧牲她的性命來換自己的周全。

千岄也算是看明白了，之前那幾個勇敢的都是三劍宗為數不多的好苗子了，敢作敢當，不惜和她對抗，剩下的全部都是些貪生怕死之輩。

“你們！”姜歡被困圈內，進退兩難，大高個手里的劍已經舉起，在身后人的一聲聲催促下砍向姜歡，姜歡抬手準備抵擋。

咣當一聲，大高個手中的劍被砍成兩截，大高個握著缺失的劍柄，另外一頭落在了地面上，發出脆響。

千岄熄滅火圈，眾人紛紛看向腳下，偷摸摸打量千岄又不敢逃跑，還是呆呆站在原地。

“我知道你們都是什么樣的人了。”姜歡有些失望，她本是聽渺弟子，曾經身邊也是聚集了大波的人，三劍宗不排斥雙修，只要心意相通，又都是三劍宗的人，允許在一起，生死面前，真面目全都露了出來。

大高個平日是最會護著她的人，擋在她的前面，是她識人不淑，姜歡奪過大高個手里的殘劍，咬牙切齒的說道，“女魔頭，我遂你的心意。”

千岄下巴微抬，饒有趣味的看著她，姜歡將那柄劍抵在脖子上時沒有一個人阻止她，相反在眾人眼里看見的是期待和欣喜，因為千岄說過只要姜歡死了，他們就可以活下去。

“你死了豈不是不好玩了。”千岄閃到姜歡身前，姜歡手里的劍瞬間落地，姜歡驚恐看著眼前人，她在千岄眼里分明看見了殺意。

身后的弟子被巨大的風浪掀翻在地，千岄慢慢尋找要下手的目標，她朝著離她最近的那個人走去。

姜歡若是死了，誰像聽渺傳話，也不是傳話的原因，是千岄不想看見他們因為姜歡的死去這樣心安理得，姜歡不死，他們就要死。

除了姜歡，他們都得死。

“住手！”有人大喝一聲，千岄露出微笑，終于舍得出面了。

江白浪施法，狂風席卷而來，千岄都有些站不穩，眼睛有些睜不開，冷冷的水滴砸到了臉上，十分冰涼。

那些弟子趁亂已經跑了出去，這洞中只剩下他和千岄，江白浪看著她，“琉岄你不該一錯再錯。”

這聲音她似乎在哪里聽過，眼前人老了許多，須發全白，穿著白色衣衫，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千岄猛然想起，千音谷成立之初，這個人來過的。

“你...你認識我師父。”千岄看著江白浪，江白浪沒有否認，他捋著長須，“闊別多年，你也長得這么大了。”

“這些年你當真是在閉關，對天行州的事情一概不知，還是你根本就默認他們的所作所為，你本是仰止掌門，你若是掌門，狐族不會和蟾犀族勾結，千音谷不會被屠，退一萬步，千媚和千乘也不會死，素衣也不會有那個鬼印記，說到底你就是逃避了責任。”不知為何千岄就是想埋怨眼前人，她記得師父介紹他時，說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就是眼睜睜看著她走向死亡，看著天行州一日不如一日，三劍宗也偏離初心越來越遠。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冥冥之中只有安排，那些結局皆是注定。”江白浪長嘆一口氣，他不能否認的是，這些事情和他有一定程度上的關系。

“琉岄，及時回頭還來得及。”

“我的退路何在？”千岄始終找不到她的路，擺在她面前的一直只有一條路，和白孤吟合作，她根本就沒有歸宿，狐族容不下她，三劍宗也容不下，甚至天行州也不會有她的一席之地，只有數寒星接納了她。

“路在心中，你看這些人......”江白浪想勸她，千岄側頭不想聽，“當年狐族和蟾犀族勾結是瞞不過三劍宗的，或者說是三劍宗默許的，到如今狐族和三劍宗聯手屠盡綿霧城和御風觀，我只問你這些你知道嗎？”

“知道。”

“那你就該死。”千岄沒有再給江白浪說話的機會，她握著劍沖了上去，眼中全是恨意，這個人明明可以阻止一切，他卻選擇了沒有阻止。

江白浪對千岄談不上游刃有余，但他的修為比千岄確是高上一層，江白浪無心和千岄對戰，連連避讓，在旁人面前他都可以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唯獨她不行。

這一切又何嘗不是造化弄人，他又何嘗不想阻止那一切的發生，江白浪也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千音對這個孩子百般的好，他看在千音的面子上也不能傷她，江白浪又接下一招，四周水花飛濺，“琉岄，助我殺了白孤吟，我帶你離開天行州。”

“在與不在，有何區別？”千岄要的根本不是離開天行州的機會，她在乎的人全部不在了，離開了天行州就能過的好嗎？再說這三劍宗的人哪一個人說的話能夠相信。

“那里才是......”江白浪被一道凌厲劍氣所傷，退了幾米，白孤吟搖扇站在了洞內入口之處。

白孤吟出言不遜，說話的語氣又是彬彬有禮，“老頭，這里太小，出去打如何？”

這也是千岄第一次見白孤吟沒有禮貌的樣子，平日無論待誰他都是以禮相待，情緒不會表露，就像平日端莊的人突然爆了粗口。

“師兄。”三劍宗的其他人也紛紛趕到，穆易游和飲斯年傷的重些，飲斯年的輪椅都碎了一個輪子，完全靠著靈力支撐。

賀半桐、道無名、道紅蕭也趕到了，白孤吟原本是打算殺了飲斯年和穆易游，不寂的陣法精益，危急關頭兩人換身出逃。

白孤吟見千岄許久沒有回來，以為他們來了千岄這邊，這下子三劍宗的人可都到齊了，千岄沒有看見穆一塵的身影。

眾人達成一致，跳出了山洞，來到了一水澗上面，上面就是一處平坦的石林，矗立了些千奇百怪的石柱，一眼就可以看見不寂的海。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雨點越來越大，海面上也是漣漪不斷，隨著雨聲大霧也越來越大，海風吹過層層大霧，頓時間海面變得模糊不清，遮住了紗簾一般，看不真切海面上的情況。

站在一旁的江白浪突然就融化了，被雨水這么沖刷，他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慢慢變成了一灘透明的水漬，這是江白浪其中一個分身。

海面雨聲漸小，濃霧也漸漸散去，因為烏云遮日，光線昏暗了許多，四周的山水似乎都是黑色，從霧中緩緩駛出一葉扁舟，扁舟之上掛著一盞昏暗的燈。

那點點燈光在海上顯得格外明亮，扁舟上坐著一名削瘦的老者，穿著灰色的衣袍帶著斗笠，竹竿橫在扁舟之上，扁舟自行往前行走，那微弱的燈光照著他的面龐，于是他的懷里似乎抱了個明月。

霧散去，雨也沒了，江白浪緩緩走向一水澗，這是他這么長時間第一次走出這片海域，也是第一次重新走出心里閉塞的區域，其實局面如果沒有到不可控的情況，也許他不會出來。

“終于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了。”白孤吟眼睛半寐打量著在海面上的老人，他的年紀看上去不過比賀半桐年長十幾歲，鬢邊的頭發花白了些，沒有胡須整個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許多，只有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未曾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