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吟看見萬燈血陣時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縮地千尺也追不上那道綠光。

萬燈血陣時辰已到，青燭沖破了陣法，哀鳴一聲沖向了數寒星的方向，白孤吟緊跟，他墜落的速度太快，白孤吟只能眼睜睜看著青燭下墜。

“青燭!”白孤吟看見青燭真身時才意識到這次情況比想象的要糟糕太多，他的身體近乎透明，時刻不離身的燈籠不知去了何處 。

他墜于萬燈之間，深深沉入靈海，濺起巨大浪花，又好似悶哼一聲，再無其他聲音傳來，他的身體逐漸消融于海，天空破曉，靈海悄然盛開第一朵水蓮花。

“夜歸風雪——封。”白孤吟垂眸，指尖點出一道白光，白光落在靈海水面，迅速結冰，整座靈海都被冰封起來。

白孤吟回眸，側目看向江白浪。

最后是青燭自裁而亡，他不愿落在三劍宗的手上，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的綠幽火灑滿了天行州，熊熊大火吞噬了許多地方。

青燭在烈火中向死而生。

“閣下何人？”白孤吟知道他的身份依舊問出這個問題，他殺人之前習慣讓他們自報姓名，將他們的靈體沉于靈海時會貼心寫上他們的名字。

“不寂江白浪。”即使和青燭斗了這么久，他的氣息依舊很穩，兩人懸空而立，其實江白浪負在后背的那只手已經在顫抖。

青燭消弭之際也給了江白浪最后一擊，江白浪并非承受不住，但再對付一個白孤吟就有些困難了。

原本說好的是將他們一網打盡，結果白孤吟不在，千岄這里也出了岔子，千岄不愿意幫助他們對付數寒星，還要抽出部分人手對付她，誰輸誰贏一時難以定論。

“你們很好。”白孤吟的反應超乎江白浪的預期，他親眼所見青燭尸身墜入靈海，不急不惱，只是眼神中有幾分哀怨。

白孤吟直勾勾看著江白浪，本來不受外力影響的江白浪后脊隱隱發涼，他抬手江白浪就被吸了過去，這個時候江白浪才知道他不是不生氣，是太生氣了，生氣到無法用面部來表達情緒。

“我會去找你的，你等著。”白孤吟手中力氣加重，江白浪脖子一歪，斷了氣，身子逐漸消散，一水澗的一處崖洞之中，一位老人恍然睜開了眼睛。

白孤吟是第一個認出他分身的人，江白浪捋須看向海面，看來這一次真的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數寒星外的人退了很多，大多是見白孤吟回來了心生畏懼偷偷撤了兵，白孤吟站在數寒星殿外，殿內空無一人，他的身后集結了數萬大軍，只待一聲令下，踏平三劍宗。

“既明。”白孤吟傳音，既明現身，跪了下來。

“青燭有難，你為何不助他？”既明眼神淡漠，不等他回答，白孤吟的爪子已經離他瞳孔只有一寸，白孤吟居高臨下看著他，“我是答應過你只聽命于我，但是你竟然讓青燭死在了你的前面，你該死。”

白孤吟掃了一圈眾人，“你們都該死。”

眼下局勢不用多言，殿外的人跪倒一片，白孤吟離既明更近，揪著他的衣領，“攻下聽渺，攻不下，那院子里的桃樹全都給你燒了！”

“是。”既明再不敢多言，他也沒有想到青燭一去便不再回來，青燭是水蛟龍，而且是妖獸之一，他的修復之力高的驚人，只要附近有水他便不會死，正因為如此他才如此肆無忌憚，既明也以為他頂多重傷溜回數寒星，結果，他死了。

一代寒星閣閣主就這樣死了，那個攪的天行州不得安寧，三劍宗不得安生的青燭從此和山屴一樣只寫在了書中。

“你的眼睛我留著，滾。”白孤吟周身的寒氣驚人，如果說剛剛青燭身隕他還未反應過來，此時他就是在盛怒之中，他若是不離開數寒星，青燭不會死。

也就是以為青燭不會死，以為大戰在明天，他才會去寒窯窟，是他失算了，一直小瞧三劍宗的人是他。

趕回數寒星的路上他是見過千岄的，一路狼狽逃竄，溜進了綿霧城，只不過那時他沒空管她，青燭的死，她也要付一部分責任，不是她的長明燈，青燭也不會這般。

既明領兵一路趕往聽渺，白孤吟只身去尋千岄蹤影，不出意外三劍宗的人也在尋她，受了重傷的千岄，此時不除更待何時。

江白浪分化了分身解決了青燭，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去對付千岄，穆一塵再厲害，一個賀半桐也是夠他喝一壺的，千岄寡不敵眾敗下陣來，這時白孤吟趕到，江白浪就去拖住白孤吟。

賀半桐、道無名和千岄不知所蹤，但是一定走不遠。

果然白孤吟遠遠就聽見了打斗聲，在安靜的可怕的綿霧城，這聲音格外刺耳，里面的人還不知道白孤吟也來到了綿霧城。

他站在屋檐上，看那兩個老頭對千岄毫不留情，招招都是想著斃命，綿霧城的城池倒了大半，花開不敗的城池自此就是個笑話，山屴死在這里，白孤吟不來，千岄也會交代在這處。

再過個幾百年又是心生，白孤吟看著好戲，千岄咬牙絕不喊疼，她也是豁了出去，勢必要跟這兩個老頭同歸于盡，身上中了十幾劍一聲疼也沒喊過，她也要這兩個人付出代價。

白孤吟瞧見了遠處正在往這趕來的穆一塵，他也是滿身血污，白孤吟來了精神，掌心聚氣，他在考慮是殺了穆一塵還是殺了千岄。

怎么樣才會讓三劍宗更痛苦，還是說怎么樣更為折磨人，掌心的寒氣愈發寒冷，白孤吟站立的地方結了冰霜，整個綿霧城的氣溫都降到了零點。

賀半桐和道無名也察覺到了異樣，朝著白孤吟的方向看去，白孤吟冷笑，一團冷氣打了出去。

“琉岄，我來接你了。”白孤吟如是說道，千岄抬眸看見了白衣如雪的白孤吟，他的唇邊帶笑，似仙似魔。

“白孤吟！”賀半桐最先察覺大事不妙，江師兄難道已經......

想到這里賀半桐和道無名的臉色都十分難看，一時都忘記千岄還在身邊，千岄一劍砍向賀半桐，賀半桐本能擋了一下，卻也結實挨了千岄一掌。

“先殺了這個妖女！”賀半桐反應過來，道無名倒是機智傳出密音，尋求幫助，白孤吟掌心握著那幾只傳信的紙鳥，稍稍用力，灰飛煙滅，“聽渺怕是自顧不暇呢。”

他的嗓音多了幾分磁性，他也在極力壓制自己的怒火，他要好好看看這些人臨死的模樣，“害怕嗎？”

白孤吟說出了青燭常常說的詞語，聽得道無名虎軀一震，白孤吟比青燭還要恐怖幾分，盛怒的情緒他都可以克制下來，冷靜的和他們對話，這樣的人比橫沖直撞的人更加可怕。

“千岄！”穆一塵也趕了過來，賀半桐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來那些沒用的弟子還是沒能看住這個叛徒。

“人齊了。”白孤吟打量穆一塵，衣衫襤褸，墨色的衣衫被劍劃破多處，發冠不正，頭發也披散了些，再也沒有當初仰止大弟子的風范。

白孤吟嘆息，止不住的搖頭，“琉岄，你就是為了這樣的人舍棄師門，值得？”

千岄沒有答話，沒有人可以給她答案，若是從來一次她一定不會再奢求和穆一塵在一起，她愿意留在綿霧城，即使這樣，三劍宗又豈會真的愿意放過她。

“孽徒！”賀半桐如今看見穆一塵就來氣，要不是道無名攔著，剛剛他就非得打斷他的腿，這樣的弟子養了多年有何用處，養了多年結果和師門作對，幫著妖女逃跑不惜打傷同門。

“琉岄，想報仇嗎？”白孤吟笑吟吟問道，千岄恍惚，似乎又一次看見第一次遇見白孤吟的時候，他也是一身白衣，含笑同她說話。

“嗯。”她沒有猶豫，飛上屋檐站在了白孤吟身邊，她俯瞰底下的兩人，“他們必須為千媚的死付出代價。”

“千岄，不行。”穆一塵這一次又站在了三劍宗的立場，不惜和千岄拔劍相向，白孤吟覺得滑稽，“穆一塵，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選擇，有舍便有得，你要得到就要舍棄，如今你就是要選做三劍宗的好弟子還是做千岄的心上人。”

“我不需要你選。”千岄搶先一步答話，“我和你早就該恩斷義絕，如今你師父殺了千媚和千乘，我殺了你的師伯打傷你的師妹，我們不會再似從前。”

“人和妖本就不該在一起。”千岄一字一句說出聲，穆一塵的臉色冰冷到極點，眼睜睜看著她站在白孤吟身邊，卻又沒有可以勸阻的理由。

“我不知道。”穆一塵落淚，這滴淚他忍了太久，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他本以為只是除去數寒星的計劃，他不知道在這計劃中，無形中也一步步將千岄推得更遠。

“我不怪你，你也不必怪我，我們自此就是陌路人，要為各自而戰。”千岄拔劍，臉色蒼白，白孤吟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壓低了下來，“你的傷勢太重，要先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