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屴分身出逃后借助青燭的力量成功隱在山中，他在山中躺了些時日，身體在不斷汲取山中能量，他汲取的很慢。

本應該晚幾日再醒，可他嗅到了一個熟悉的味道，他如今就像一灘爛泥趴在山中的石洞里，艱難的爬出洞，感受到了數千年來第一縷陽光。

他的意識不多，這陽光讓他由衷感到快樂，他想在大地上奔跑，想回到棲碧山。

“這座山比其他的山似乎要高一些。”穆一塵打量著兩邊的高山，李進掃了一眼，“差不多吧？”

“能去山上看看嗎？”穆一塵問道，李進阻止道，“前些日子城里突然聚集了許多魔物，沒有除干凈，有的就逃竄上了山，現在山上很危險。”

“什么樣的魔物？”

“說不上來，很小，跑的很快，毛茸茸的，竄上人的身上咬個口子就進入身體了，那些人死相都很慘，皮肉分離，基本上啃食掉了骨肉就剩下了一堆皮囊。”李進囑咐道，“別告訴我家夫人，她禁不住這些的。”

穆一塵點頭，“城主和夫人感情甚好。”

“那是自然，她是我夫人，不待她好待誰好。”李進見穆一塵好像有些不解，“你是想問為何我人族來了這妖都么？”

“人族如何，妖族又如何，都是茫茫眾生罷了，有時候不見得誰就比誰高貴一等，人族的確修行比妖族更有天賦，但極品妖族的能力也是人族望塵莫及的。”

“城主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兩個人好像很辛苦。”人族的體質不適合久居綿霧城，時間久了身體也會有反應的，李進可以一直待在綿霧城，但是身體里承受的日漸沉重。

“愛一個人不會覺得辛苦，你沒有愛過人所以你不懂，三劍宗那些老頭教你的就是清心寡欲，習的就是劍道，那你又可曾想過為何習劍？為何握劍？又為何擋在眾人之前？”

“為了維持天行州眾生。”

“那些是大義，小我呢？你有過私心嗎？有想守護的人嗎？”李進的連問將穆一塵直接問愣住了，他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三劍宗的人就是古板，七情六欲洗的干干凈凈，修為上去了，人也傻了。”李進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去陪夫人用膳，夫人應該起來了，用過膳我們再上山。”

兩個人已經將城內轉過一圈一無所獲，若是真的有那就是在山上了，穆一塵同意了，跟著李進往回走，腦子一直在回想李進問的問題。

修行以來他沒有想過太多，一切按部就班，師父說他是難得一見的修行胚子，收進了麾下，他的日常除了修行就是除妖，沒有時間跳出來思考這些。

穆一塵甚至有些痛苦，這些為什么也要思考呢？這些有什么好思考的，一旦提出了問題沒有答案，往往就在心里種下了一顆種子，種子不斷蔓延，有朝一日總會破土而出。

千岄和千媚已經吃上飯了，李進回來時望著桌子呆了許久，夫人從來都不會拋下他獨自用膳的。

“夫人。”李進十分不滿，千媚立即安慰道，“千岄她餓了。”

“她重要我重要？你現在都不等我用膳了？”

“你現在是在兇我嗎？”千媚話鋒一轉，李進就慌了神，“沒有沒有，夫人我只是覺得有些意外。”

“那你就是在怪我了。”

“絕對沒有，夫人不要多心，夫人想什么時候吃酒什么時候吃，我也不餓的，我就是回家看看，夫人想不想吃蓮蓬，我給夫人摘些來。”李進逃也似的去摘蓮蓬了。

“這里還有蓮蓬？”千岄有些意外。

“有，我帶你去看。”千媚拉著千岄就走了，穆一塵看著空屋子就剩了他一人，所以剛剛他是被完全無視了嗎？

“師父。”澤鳴從屋外走了進來，“需不需要用膳？”

“不必了。”

澤鳴掃了一圈屋內，喃喃道，“奇怪，剛剛兩人還在這呢，怎么我出個門人就不見了。”

“他們去摘蓮蓬了。”

“我能去嗎？”

“你知道路嗎？”

兩人沉默，穆一塵坐了下來，“還是用膳吧。”

這家人反正也沒拿他們當外人，穆一塵吃著菜，好酸的魚啊。

千媚拉著千岄一路小跑，兩人跑累了扶著院墻歇息，千岄反應過來，“你還有著身孕呢!”

“不礙事，好久沒這么開心了。”千媚扶著墻慢慢走，開心的說道，“我好像一下子就年輕了起來，身體都變輕了。”

“這里也太美了。”千岄停了下來，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雖然這里沒有太陽，但是穿著紅袍的李進就像太陽一樣，劃著小船，賣力的摘著蓮蓬。

湖心還有一個小亭子，涼風拂面，滿湖的荷葉都舞動起來，這湖一眼望不見邊，形狀也很規整，“這是他給你種的荷花？”

“嗯，第一年沒有成功，第二年才種起來的，湖里的水并不深的，就是有淤泥，還是不能下水，免得臟了鞋襪。”

“那是不是除了這荷田還有其他的？”

“還有幾塊果園和花園，菜園也有，不過我沒有去過。”

“突然覺得綿霧城也挺好的，雖然城內許多偶爾有許多大霧，但是這一點霧也沒有。”千岄不禁感嘆道，“我突然發現你取名好隨意啊。”

千岄指著涼亭道，“涼亭叫相留亭，酒居叫相留醉，你們屋子也叫相留居。”

“人生百景總要多留住些才好。”千媚笑著答道。

“我們也劃船過去吧，嘗嘗剛摘的蓮蓬到底好不好吃。”

兩人行上小船，遠處的李進急得大叫，“誰讓你帶夫人上船的，她怕水!”

他扯著嗓子吼，吼啞了千岄也聽不清，還以為他在說讓她快些。

“他手舞足蹈在說什么啊？”千岄看不懂他的手勢。

千媚淡淡一笑，“沒事，不用理他。”

坐在船上，涼爽的風痛痛快快刮過面頰和脖頸，發絲通通吹向了身后，衣擺和袖子灌了風鼓鼓囊囊的。

千岄坐在最前面，擼起了袖子，開心的趴在船頭開始剝蓮蓬。

“千媚給你吃。”千岄往千媚手心里倒了一小捧蓮子。

一個如幽魂般的聲音飄了過來，“夫人不能見風，夫人畏……”

千媚和千岄同時大叫，打斷了李進的話，他渾身濕漉漉扒在她們船沿，船還在遠處，這人心急的直接游了過來。

“嚇死我了。”千岄拍拍胸口，大喘一口氣，“你放心，夫人不會丟的。”

“別人都行，你毛手毛腳我不放心。”李進幽幽的吐槽。

“快上來，水里涼。”千媚伸手想拉住李進的手，李進避開，“這船上只能乘兩人，夫人你選吧。”

千岄聽見了什么？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你多大了？這么幼稚。”

“相公這不是在為難我？你和千岄都是我的家人，也都是我最重要的人，真的要選只能我下船了。”

“別別別，你們小兩口好好的，我去另外一條船 ”千岄騰空而起，噠噠噠踩著荷葉蹦上了那條船。

原來修為解封了些，輕功也變得這么好啊。千岄正美滋滋呢，遠遠一撇瞧見了千媚正細心給李進擦干臉上的水珠。

不稀罕，哼。千岄一個人剝著蓮蓬，拋高送進嘴里，只不過，這蓮蓬的味道怎么就變苦了呢？

她借著川玉隱藏了身上的妖氣，看上去和平常沒有區別，但是她的修為已經精進許多，好歹也是玄境一品，接近仙階了。

若是拿回另外半塊川玉，千岄不敢想，她會不會又跟從前一樣失控，可她記得自己的從前，那么以前做的事情就不能否認。

穆一塵知道以后還會愿意帶她回三劍宗嗎？她會和穆一塵為敵嗎？千岄沒有答案，密音給了穆一塵，“穆一塵你在哪啊？”

穆一塵正在用膳，突然就收到了千岄的密音，她什么時候學會了密音？

“用膳。”

無聊。千岄仰躺在船上，為什么李進和千媚兩個人就那樣濃情蜜意，輪到她時就遇見了穆一塵那個木頭。

再說她真的喜歡這個木頭嗎？還是只是幾百年沒看見過男子了，第一眼瞧見的是他而已。

“穆一塵，洗凈妖力就可以變成人了嗎？”

“可以。”

“那如果是以前做了很多壞事的妖呢？”

“及時向善，改過自新，亦可。”

千岄不敢正面問穆一塵，要是當面問他一定能發現她的不對勁，她可不會撒謊，再三逼問一旦露了陷，應該明天就會有很多人將目標轉移到她的身上了吧。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歪著頭就能看見千媚的笑顏，抬頭看著天空，眼角有淚劃過，從前是沒有眼淚，現在是變成了個哭包。

相留醉，相留居，想留的人最是留不住。

師父，我很想你。

還有千襲，平日里和她拌嘴最狠的就是她了，最后關頭竟舍了性命救了她最討厭的人。

你也很討厭，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會喜歡你的。

對不起。千岄擦去眼淚，伏在船頭，看著船緩緩移動，淚水一滴一滴落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