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成為了三劍宗的工具，消滅數寒星的工具，他看人時原本就淡漠的厲害，如今看人更是冰冷。

師兄變得陌生，隔了很遠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我同他說話時都帶著疏遠的感覺，十分陌生，和曾經的師兄不太一樣。

若不是在密室見過他落魄的模樣，我很難將這兩個師兄聯系在一起，他又是高高在上的師兄了，甚至誰也不配站在他身邊的錯覺，他就像失去了人的情感，比妖還要冰冷幾分。

“師兄。”

他回頭看我，淡淡應了一句，“嗯。”

“你的傷好了?”

“嗯。”

機械的問答，我不問他就不會說，我看著他微微一笑，心里無數的愁緒涌上心頭，我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師兄，這個師兄冰冷的沒有呼吸的感覺。

哪怕是他曾經難以置信的說：“我記著師妹從前是很溫良的。”

傷人的話用溫柔的語氣說出來還是一樣的傷人，若是別人說我不會在乎，但是師兄說了，我就會記在心上，好的壞的我都記得。

“師兄，你還記得千岄嗎？”我第一次主動去試探師兄的口風，他只是微微一愣，滿臉疑惑的看著我，“千岄是誰？”

“沒誰，師兄，我走了，我還要去看澤鳴和澤清。”我和他道別，他真的也不喊住我，也不問我，千岄是誰，澤鳴和澤清是誰，我無比的確定，師兄被凈化的太成功了。

完全就是個冰冷的殺人利器，我不喜歡也沒有辦法，師兄也是要被犧牲的，我站在仰止的山前俯瞰著整個山下的景色。

不知為何就想起當初第一次剛上仰止的時候，師兄替我們引得路，他說，以后你們的路還很長，要小心腳下。

沒有什么關聯的兩件事情，我就這么記了很久，一句無心的囑托，此時看來正是應景，我腳下的路已經被我走到了絕路，我只能選擇留在三劍宗，選擇做個傻子，裝傻充愣，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來。

可是突然好像就疲憊了一樣，名存實亡的親事，熟悉陌生的師兄，虛情假意的三劍宗，這里的每個人每件事都讓我覺得難受，每分每秒都想要早一點逃離這里。

這一切都是拜琉岄所賜，如今的她聽說過得很好，有白孤吟護著她，她怎么會過得不好，白孤吟給她的都是最好的，我見過她，笑得十分開心，白孤吟牽著她的手，看上去十分般配和甜蜜。

那么師兄呢？好像只有他一個人當了真，琉岄根本就是在騙人，還是說她在騙她自己的內心，誰對她好，她便和誰走，誰都喜歡她，都被她玩弄股掌之中，連白孤吟也不能例外。

“南云梔。”

我回頭看見了江白浪，他看著我，一字一句的問道：“散浮香是你拿的吧？”

“是。”我對這個師伯居然沒有要客氣的意思，也許是曾經的客套話太多了，此后再也不想奉承誰了，我看著他，等著他的后話，無論是什么懲罰我都認了。

“或許她命不該絕吧。”江白浪嘆了口氣，搖搖頭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老態的背影許久，他的話提醒了我，為何師兄都變成了這樣，而罪魁禍首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

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讓我過的不好的，我只想加倍還給她，既然琉岄這般，呢么她也應該得到自己該有的懲罰不是嗎？

她是妖獸，斷然不能活著，只要她活著天行州就有危險，如今我居然也不想師兄還能多看我幾眼了，我想的全都是如何讓琉岄付出代價，我見不得她過的好，我就希望她和我一樣無比痛苦。

我知道她的經歷，看似凄慘的經歷，實際上每個人都用生命在保護她，在愛她，而我......

我竟然想起來了在那個雨夜，我被遺棄在路邊，任憑我怎么哭喊也沒有理會我，這樣的事情咋天行州實在是太常見了，沒有人有心情去理會別人家的瑣事。

如果天行州能就這樣沒了，我應該是很開心的，大概我不應該成為聽渺的弟子而是成為數寒星的一員，在聽渺我壓抑了我太多的天性，以致我變得這么兩面性，就連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

“師兄。”我再一次去找了師兄。

他看著我等我說話，和我保持了距離，很好笑，成了親的夫妻竟然比沒有成親以前還要陌生和客氣，連說話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從不對視，也從來沒有舉止親密的動作。

“云梔。”他喚了我的名字，有幾分冰冷，對我來說這就是最甜蜜的稱謂了，我笑了笑，“師兄，我們什么時候去山下看看？”

這是師兄唯一答應過我的承諾，也許只是客氣，這是他答應過的，師兄微微一愣，搖搖頭，或許他沒懂我的意思，我知道他靈力提升之后意識變得有幾分模糊，他能記住的人和事變少，只會關心有效的信息，而我對他而言最有效的就是名字和身份罷了。

“算了，師兄，我們什么解除一下關系吧，不需要證詞，我們自己去。”三劍宗的人嫁娶只能一人是不錯，實在覺得過得不好，那么也可以解除關系，只不過解除了之后，不嫁不娶，終生孤老。

兒戲一樣的親事，又像兒戲一樣結束，可能超出了他的理解，他費力的擠出幾個字問我：“為何？”

“因為師兄的心里有人，而我最后的尊嚴告訴我放你走吧。”我盯著他的眼睛，始終沒有挪開，他似乎不能理解我的話，“你說什么？”

“你不用明白，師兄，我們結束吧。”

“好。”

我以為我會糾纏師兄一輩子，最起碼和他成親的時候，替他偷散浮香的時候，我都是這么想的，但是看他那么孤立無援也甘愿一個人的時候，我忽然就沒有那么奢求希望永遠留在師兄的身邊了。

我曾經也是有人愛我的，也有同門是愛慕我的，我也是驕傲的一個人，只是和師兄比起來看上去差了很多，即便如此，我還是我，再不堪，再討厭，在陰暗，那也是我，不能強求師兄也接受這樣的我，我能接受的只有我自己。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大概不會有人再接受這樣的我了，沒有人喜歡我，連我自己也不喜歡。

我和師兄走了長長，長長的一段路，那一路上我們一句話也沒說，我似乎又找到了當初的感覺，就像那個時候師兄就在前面走著，我一直跟在后面，兩兩無話，我看著他的背影時，足矣。

“師妹，對......對不起。”師兄走在前面，他說的話我還是聽見了，我問他，“為何同我道歉？”

他搖搖頭，“我感覺好像應該同你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因為我沒有怪過你，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你，也不后悔。”

“嗯。”

師兄又無話，兩個人繼續往前走著，我還是只能看他的背影，我多么羨慕琉岄，和師兄在一起時可以和他并肩而行，甚至師兄會停下來等他，我偷偷看過師兄很多次，那種溢在眼里的滿心歡喜，我終是再也沒見他看過別人。

他站在她的身邊，連空氣都似乎有了香氣，他也會蹦蹦跳跳的，變得奇奇怪怪，是我沒有見過的師兄。

解除儀式的時候一直沒有成功，我才想起來，我們的親事也不過是個儀式和被用力的親事，沒有同心，怎么會有同心劫這種東西，我們的手腕上都空蕩蕩的。

我率先收了回去，“大概是我記性不好了，連這個儀式都不曾舉辦過，怎么會有解除這一說，師兄，對不起，害你白跑一趟。”

“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師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看向一旁的草叢里，草叢盛開了鮮花，他不知道在回憶什么景象，我在他沒有生氣的眼神之中又瞧見了許久未曾見過的溫柔。

“穆一塵。”我喚了他的名字，“你看看我。”

他不解的看著我，我盯著他，慢慢說道：“看得仔細些，請你記住我的相貌，記住我的名字，記住我喜歡你。”

他的面龐迅速泛紅，許是被我突如其來的話語嚇到了，他咳嗽一聲挪開了視線，“我們回去吧。”

我提醒了，他還是沒有記住我，大概我就是可以忘記的一個人吧。

那一天我想了很久，三劍宗越來越忙，忙的讓人喘不過氣，忙著和治療病人，忙著和數寒星開戰，忙著商量對策。

我看他們忙忙碌碌，跑來跑去，和數寒星幾乎是兩敗俱傷，不斷傳來有人死亡的消息，偏偏沒有聽見過她的名字。

我還是不能原諒她，其實我的心里已經接受很多了，我甚至去說服自己接受她和師兄在一起，而她都做了什么呢？

禁地之中我做好了和她玉石俱焚的準備，那一次我連自己的后路也沒有留了，不像我的作風，卻也是我這一生中最瘋狂的決定，后悔嗎？我還是不后悔，仔細回想了一下，我其實也沒有什么可后悔的了，我想要的想做的都已經做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