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周小亮重重的嘆口氣，看著前方氤氳的雨霧，自己的眼睛仿佛鏡子一般，也呈現出了一片薄薄的水幕，“死了挺多年了……是怪我的，怪我沒看好它。”
林蕓娜心頭微微一堵，沒有說話。
看著雨霧的周小亮似乎是已經陷入了回憶當中，啞著嗓子繼續緩聲說：“那是個凍死人的冬天……我早晨起床沒看到小虎，卻在門口雪地上發現了些已經凍住的血，順著那一滴兩滴的血，找到了村子附近的一個山洞，然后看到山洞里邊有一堆已經燒干的柴火，還有已經……死掉的少了一條腿的小虎。”
“柴火的后面……”，周小亮的聲音越發低沉，似乎在拼命的壓抑著什么，“是一個死人，他的手和臉已經凍成青色了……那個死人我認識，是我們村的一個叫花子，大家都喊他老麻雀……老麻雀兩條胳膊是外撇的，而且很細，也干不了什么農活，平日里就是在村子里各家乞討。我們村子不大，但叫花子不少，而且山路不好走，也很少有跑到外村乞討的，所以幾處沒人住的破房子，早就被一些叫花子占了，老麻雀沒力氣，爭不過人家，只能住在那個山洞里邊。”
“就在老麻雀的跟前，地上，就是一根小虎的腿骨，上面已經沒多少肉了……明顯的，他估計是知道自己挨不過那個冬天，就想著在死前好好的大吃一頓，然后找上了小虎……”
“我當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心里邊很憤怒，也很復雜……小虎沒了，我應該給它報仇的，但是殺它的人也已經死了……我不知道怎么辦……不知道……”。
說著說著，周小亮的精神竟然有點恍惚起來，腳下的步伐也沒有剛才那么穩了，似乎是整個人都有點脫力了一般。
林蕓娜的心性雖然要超過一般大學生，但歸根結底，也還是個女孩子，聽到這悲慘的故事，一時也是俏臉發白，心中唏噓不已。而且，這樣的故事，這樣活生生的故事，對她來說是非常震撼的，因為那故事中的場面，是一個她從未接觸過、從未想到過的世界。
于是接下來，兩人又齊齊沉默了。
過了很久后，離女生宿舍樓都很近了，林蕓娜才率先回過神來，凝重的說道：“那個仇，確實是報不了了，但是你想過改變那種狀況嗎？我指的是……改變你們那個村子的困境。交通問題，確實不好克服，但事在人為。你應該也知道，在我們浙江的溫州，大山里走出的富豪可不止一個兩個，而且每一個走出的人，幾乎都能帶動起他們整個村子的發展。”
“嗯。”，周小亮重重的點了下頭，聽到林蕓娜的話聲，他也從回憶中掙脫了出來，腦海中又不禁浮現出離開村子的時候，那些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送別的場景，旋即，本來有些恍惚的眼神重新變得無比堅定起來，緩緩的，凝聲道：“所以，我帶著妹妹來到了杭州。”
路，他還沒有具體想好，但路，其實一直都在前方。
“到了。”，林蕓娜輕喊了一句，示意周小亮停下，隨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吧？不過你估計也知道，寢室樓，是沒有電梯的。”
“幾樓？”，周小亮有些無奈的問，“男生能進嗎？”
“三樓。你不進，宿管阿姨可背不動我。”，林蕓娜輕輕一笑，瞬間打破了先前的悲慟氣氛。
聽到是五樓樓，周小亮趕緊把一口氣提起來。
背著林蕓娜走到宿舍樓門前，林蕓娜把淺睡中的阿姨喊醒開門，一番簡單盤問后，自然是把二人放行了。
等爬到二樓的時候，林蕓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開口問，“你是不是在那個后浪男裝上班？”
“對。”，周小亮一口應下，這個沒什么好隱瞞的。
林蕓娜心中稍微斟酌了一會兒，隨即輕聲說道：“剛剛你應該也知道了，差評的事情，是劉倩倩搞的鬼，接下來學校評委會會幫你們店解決這個問題的。雖然劉倩倩他們店已經出局，但現在位于前三的咱們三家店，成績相差都特別小，所以如果你們沒有什么好的后手準備的話，最后的結果應該是第二，甚至第三。”
“為什么不能是第一？”，周小亮忍不住問道。
“因為第一是我們。”，說這話的時候，林蕓娜透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而這種狀態下的她，其實才是日常化的她。
當周小亮稍皺起眉頭時，林蕓娜又解釋道，“銷量、交易額，還有服務分數等等，其實都是靠日積月累的，單單靠自己店搞個上新，或者是其他促銷活動，而且只有一天的時間，因為畢竟不是官方的大促活動，所以對這些分數的影響根本不大。”
周小亮點點頭，他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你剛也說了，現在咱三家分數不是差不多嗎？那豈不是說，只要上新活動搞的好一些，就很容易超過另外兩家？”
“不。”，林蕓娜搖搖頭，“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如果其中有一家，明天突然獲得一項比較高的創意加分，那么另外兩家想要在短短一天時間內，靠銷量分值加成什么的來取勝的話，自然沒有可能。你們店先前也得到過創意分吧？應該知道這項分值的加成有多么恐怖。”
創意分，周小亮當然不陌生，那個情侶款的創意還是他提出來的，誠如林蕓娜所說，可能是因為評委會對參賽學生的創意這方面非常看重，所以這一塊的分值占比極大。
到此，周小亮也終于明白了林蕓娜的意思，對方這等于是先把底牌交待給了自己，并且提供給自己一個想法參考，至于宋思寧團隊能否在這一晚上的時間內想出對策來，那就不是她林蕓娜需要考慮的了。
從競爭對手的角度來說，林蕓娜已經算是真正的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