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鵬聽到這里，身體從低矮的沙發上欠了起來：“一張女人的臉？那張臉能看得很清楚嗎？”

“很清楚！那是一張陌生女人的臉，當時我吃了一驚，還想再進一步看清楚。那張臉就從樹葉中轉瞬即逝了，那一次我并沒有太在意。我以為自己只是出現了短暫的幻覺。”

遲荻好像被這回憶攪得有些心慌，她用手撫住胸口，長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可是后來我怎么也想不到，從那之后，這種情況就開始屢屢發生，而且幾乎是只要看到有綠色的地方，我都能看到那張恐怖的臉，……你知道生活中的綠色實在太多了。我幾乎無法避免。”確實如此，盧鵬作為一個畫師知道生活中的綠色足足可以分出幾十甚至幾百個種類。幾乎是個隨處可見的顏色。

遲荻說到這里，連盧鵬都感到害怕了。想想看，一個人在看到綠色的時候，尤其是花草樹木，本來應該是賞心悅目，但是遲荻卻看到一張陌生女人的臉，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問題，我既害怕又感到無助，身邊的親人同事，甚至男朋友，都沒有人能幫得了我。”

“當時大學剛畢業，應該在公司里接觸很多新的朋友和同事，為什么不找一兩個貼心的朋友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呢？”盧鵬實在不理解遲荻為什么要獨自承受這么大的壓力。

遲荻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你知道這件事實在太怪異了，沒有人會相信的，我在公司是新分來的員工，不要說沒交上什么貼心的朋友，就算是有這樣的朋友，他們也會認為我精神有問題。時間長了誰還拿敢拿我當朋友呢？”

遲荻接著又苦笑了一聲：“我想你和我一樣，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學校都是教給我們要崇尚科學，最初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想去精神病院做一下診斷。”

“那您后來是怎么排除這種可能性的呢？”盧鵬問道。

“首先我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認為自己沒有任何患精神病的可能性。這種奇怪的狀況出現得毫無征兆，之前我并沒有受到什么刺激或者精神壓力，而且我的家族也沒有任何精神病史。我當然也就不會輕易得這個病。”

盧鵬點了點頭，他確信像遲荻那么優秀的人怎么可能有家族精神病史呢？

“我27歲以后辭了工作，開始創業，有機會到美國和一些歐洲先進國家旅游或者出差，我還曾經請那里的精神科專家。給我做個精神測試。好幾次不同的醫生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我非常正常。沒有任何問題。”

盧鵬徹底被這種恐怖的氣氛帶了進去，他的后背有些發涼。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遲總，您是只要看到綠色，就會有這種現象，還是只限于花草樹木，各種植物的綠色？”

“不僅限于花草樹木，只要是綠色都會產生這種怪異的現象。”遲荻答道。

“每次看到的都是同一張臉嗎？還是有所不同呢？”

盧鵬對這張臉越來越感興趣，作為一個畫師，他已經開始在腦海中勾勒著這臉的輪廓。

“我看到的絕對是同一張臉，這張臉我太熟悉了，可惜我不會畫畫，所以我找你，你能不能根據我的描述，把這張女人的臉畫出來？”

盧鵬輕輕地點了點頭：“那就請您仔細描述一下吧。”

盧鵬的問題，好像觸動了遲荻心中恐懼深淵當中的最中心。她身體向后仰了一下打了一個冷戰，臉色變得十分蒼白。

“遲總，我不勉強您，如果您不想回憶或者描述，那咱們就暫停。”

“不，我根本用不著回憶，我對這張臉的熟悉程度簡直超過了我自己的臉。”遲荻這句話的時候好像是做了一種決定：“既然我今天找到您，我當然要和你描述一下這張臉的樣子。”

盧鵬的眼睛凝視著遲荻，期待她說出下面的內容。

“這是一張20歲左右不到30歲的年輕女子，頭發剛剛到肩膀，劉海打著卷兒，不知道是自來卷還是卷發器卷出來的，她穿的衣服我看不全，只看到胸部以上，好像是一個旗袍的款式。”

盧鵬發現，這些內容雖然都是在描述那張臉，可是并沒有說到最關鍵的部分。于是盧鵬打斷了遲荻：“您只說了發型和服裝，那她的長相呢？”

遲荻的一下子變得煞白，眼睛里流露出驚恐的神情，她顫抖的聲音讓盧鵬感到驚悚：“她長成什么樣好像無所謂……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

遲荻遲疑了一下，終于把這句最關鍵的話說了出來：“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人臉，而是一張不知什么原因痛苦死去的女人的臉！”

盧鵬聽到了最后這句話，感覺自己渾身的寒毛都倒豎起來。好像整個咖啡廳里的溫度，也降了好幾度。由此而產生的恐懼聯想讓盧鵬的眼前馬上浮現出了一副可怕的畫面。盧鵬毛骨悚然，手有些發抖。

“確實是太可怕了。”盧鵬再也無法假裝勇敢的男子漢：“這個畫面光是想起來就讓人頭皮發麻。居然從20多歲，您就會經常看到，實在是太……”

遲荻滿臉的愁容說道：“現在你能理解我的痛苦了吧，我敢說這種事情如果換到一些心理承受力弱的人身上，恐怕早就被嚇瘋了。”

“您居然忍受了這么久？”盧鵬心里對遲荻升起了一絲憐憫之情。

“不忍受也沒有辦法，我只能做到盡我所能回避。等我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之后，我就盡量避免在房間的布置里使用綠色。房間地板是仿古的木地板，茶幾是實木的原本色，無論是家里的窗玻璃，還是車玻璃都是透明無色的。我不允許家人養任何綠色植物，衣服，被單床罩上面不允許有任何綠色。只有采取這些措施，才能使我盡量避免看到那張可怕的臉。”

盧鵬完全能夠想象，這樣的生活有多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