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燈光的街道小巷中，有一隊行進中的人流，如同一道前后起伏涌動的河流，緩慢但堅定地朝著某個方向前進著。

黑色的天幕，黑色的肌膚，簡直是一道最完美的保護色。

只能隱隱看見鋼鐵鑄就的槍械偶爾折射出一絲寒光，顯示出這支隊伍的非比尋常。

上千人站成一團的時候，或許看上去并不多，但當他們移動起來，卻像一條條看不到頭的長龍，聲勢浩大。

岡瑟雙手緊緊地握著鋼槍，和他曾經承諾的那樣，神色堅毅地走在最前方的位置。

他以前從來沒有拿過槍，雙手因為第一次握得太緊而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但這沒有令他放松自己手里的鐵器。

因為當他在拿到槍的第一刻時，他卻感到自己是無比地熟悉它，也無比地需要它。

這是沈森先生交給他用來復仇的力量，帶給了他從未擁有過的安全感，而他們的正義和公平也將由這把利器所實現。

他微微側過頭，岡瑟可以聽見寂靜的空氣中，一陣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夾雜著急促的喘息聲，不斷規律地響起。

那是在他身后的上百名拿著AK的臨時士兵，和上千名拿著各種銳器的普通臭水街居民所產生的雜音。

從軍事層面來說，此刻，朝著西街進軍的這些貧民窟居民，以前幾乎都是沒有受過任何訓練的“烏合之眾”。

即使在岡瑟的安排下，這群人已經分成了好幾股隊伍，一路上小心再小心。

但龐大的人流，行動中所產生的細微動靜匯聚起來，也是絕對無法完美遮掩的缺陷。

如果把“霉國人”換成一只訓練有素的正規部隊，或許他們這些還沒有走出臭水街多遠，層層的崗哨可能早就將他們發現，從而殲滅。

但幸運的是，他們是烏合之眾，對方雖然比他們強一點，但終究只是烏合之眾。

走在最前方的岡瑟在一個轉角處突然停了下來，岡瑟舉起手，悄悄地出聲。

“所有人都停下來！”

流動的隊伍在稍稍騷亂之后，在一陣壓抑的氣氛中全部停止前進。

雖然晚上看不清多少東西，但從他們的動靜中依稀可以感受到，他們的視線齊齊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岡瑟也在看那個地方，借著一點夜色，那里看上去隱約有著許多比臭水街要高大整齊的建筑群。

而那就是“霉國幫”的控制地區，西街！

雖然不是他們的大本營，但從這個拐角走進這里，就意味著他們已經走到了敵人的面前。

所以人看著前方，都忍不住下意識地抿著干枯的嘴唇，砰砰的心跳聲也突然加劇。

無論再怎么忽視雙方的差距，他們也知道，今天要去面對的敵人，都是比他們強，比他們有著更多的武器，而且更加地兇狠的黑惡勢力。

但今天戰爭已經避無可避！

現在他們與其說是恐懼，其實更像是興奮和激動。

他們不怕死亡，也不怕流血。

只要能將所遇見的每一個“霉國幫”的成員，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他們哪怕死亡，也絕不后退。

……

而此刻，幾乎在岡瑟帶著人群來到西街的同一時間。

在西街內高樓一角的屋頂位置，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一道如同包裹在如同土黃色鋼鐵之中的人影正在靜靜的注視著下方的他們。

如同螳螂一樣的鋼鐵怪獸，一動不動，而在他的身后卻站著威爾遜，卡爾羅以及石頭在內的二十名廢土衛兵。

這不是別人，正是穿著機械外骨骼來到這里觀察情況的沈森，在他的視線里，黑夜下的世界卻如同白晝。

機械構造的復合材料眼睛里感應裝置，將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展現在他面前。

黑夜和白天對他而言，沒有什么區別！

盯著下面深深的看了好幾秒鐘，沈森突然朝著身后的眾人問道。

“三千人對上四五百人！”

“你們怎么看，他們之中哪一方會獲得最后的勝利？”

“我認為不在話下，先生！”曾經混過幫派的卡爾羅脫口而出。

“不過需要犧牲，需要許多的人流血。”

被提拔為廢土營地副隊長的石頭補充道。

“根據雙方的對比來看，雙方的差距確實存在，不能忽視。

岡瑟帶領的臭水街居民，比起霉國人，裝備和經驗相對差了一點。

但考慮到雙方都是沒有受過訓練的普通人，而今天臭水街的數量和士氣都遠遠超出霉國人。

恐怕死傷上幾百人都不會讓岡瑟他們產生后退的想法，反而說不定會激發起他們的血性。

這樣一來，如果以死換傷，在雙方達到一定死亡數量之后，沒準霉國幫的人會先產生畏戰心理。

在這種水平的“斗毆”事件中，誰先逃跑就意味著失敗！”

說完后，石頭低著頭，眼睛虔誠地看著在月色下顯得雄渾有力的鋼鐵王者，似乎在等待著他的點評。

“……”空氣似乎突然停滯，一時安靜了下來。

不過沒有人知道，沈森心里這會兒卻滿是吐槽。話都讓手下說了，他老大還怎么指導工作。

過了一兩秒，眾人才從機械外骨骼里聽見機械質感的電子音。

“嗯……，分析得不錯……看來這幾天你的錄音沒有白聽！”

即使隔著鋼鐵，但石頭感受到來自長官的稱贊之意，他激動地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傳播介質的原因，石頭似乎在稱贊的聲音中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別扭。

“屬下愚鈍，只是現買現賣，這也多虧了長官賜予我的錄音帶，屬下才能這么快學習到這些軍事知識。”

石頭崇敬的看著沈森，靦腆的說道。

同時他將那份錯覺一樣的別扭完全拋之腦后。

不過在石頭的心里還是有一些遺憾，因為那該死的鋼鐵阻隔，影響了長官的完美嗓音。

要知道這是長官第一次對他一個人的贊揚表彰，第一次多么寶貴，他還準備以后回憶許多年的，但現在卻出現了一點不完美。

“不用過謙，你說的很對，這也是你認真學習的結果。”

沈森的嗓音透過鋼鐵，帶著幾分冰冷，然后似乎有些意猶未盡的繼續說了一句。

“不過霉國幫的潰敗會比你想象的要快得多，因為你忘記算上我們！”

“我想這一切一定早在長官您的計劃之內，您需要他們用流血和犧牲來經歷一次磨礪，而現在一切都在按照您的意志推進！”

對軍事一竅不通的威爾遜終于找到了自己可以插話的機會，發自內心，充滿虔誠地表達了自己最誠懇的看法。

“原來如此，先生深謀遠慮，屬下受教……”

卡爾羅也緊隨其后，一副發自內心的慚愧，似乎因為自己沒有猜到沈森的想法而感到懊惱。

“嗯……，你們兩個也不錯，不過以后還得繼續努力！”

“是！”眾人齊齊應聲答道。

夜色下，站在幾人之后的營地衛兵總覺得他們今天似乎少做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