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擊而產(chǎn)生的颶風將洶涌的海水分成兩部分，寧陽被巨大的力量撞入水中，海浪合攏，埋掉他的身體。

“病人”仍站在半空中原來的位置，看著落下的水花，臉上刻意擺出嫉妒譏諷的表情。他的身軀并未有任何的變化，甚至沒有動用引以為傲的意志，僅僅憑借力量，就完敗寧陽。

下一刻，海面猶如掀起狂風，稍稍平靜一會兒的海水立刻炸開，寧陽從其中掙脫出身體，霧氣已消散了許多。

“為什么——”他喃喃道，像在自言自語，也像在詢問“病人”。

“看來討厭水的，并非只有我啊?！薄安∪恕边b遙地說。

“什么意思？”

“意志生于意識，生于天地間，自然會有天生的局限，”“病人”說，“看來你我的天敵，很有相似性啊。”

寧陽抬頭望向自己被別人占據(jù)的身體，中間隔了密集的暴雨，看不太清楚，然而仿佛是一種錯覺，雨水經(jīng)過那具凌空而立的身軀時，竟繞開了，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煙氣在其間繚繞。

“那是——”他愕然。

“你看見了？”“病人”笑道，張開手臂，優(yōu)雅地轉(zhuǎn)了一個圈，果然，煙氣彌漫，那是雨水被炙烤變成的。

“小子，你以為有了一點力量，就可以肆無忌憚了嗎？這個世界，有你永遠無法突破的東西，規(guī)則，限制，甚至，還有一雙永遠凌駕在你頭上的手，你無法反抗，無法逃脫，甚至無法知曉，但它就在你的頭頂懸著?！?

“莫名其妙，”寧陽說，“你這么說，意思就是你是懸在我頭頂?shù)哪请p手嗎，那恐怕現(xiàn)在，我要將它砍斷了?！?

“看來你的頭腦還沒有清醒，不過幸好如此，否則我今天的設(shè)計就要白費了?！薄安∪恕闭f，“你與我不一樣，你有太多的桎梏?！?

“現(xiàn)在我的桎梏只有一個，那就是殺了你，等那以后，什么都可以理得清了。”

“那包不包括，剛才掉下去的那個女孩？”“病人”說，看向海面，除了白色的浪花墨色的水，什么都沒有了，“真可惜，毫無反抗地被殺死了，我不推脫我的責任，但他確實是死在你的手里。”

寧陽盯著他，靜靜地聽完每一個字，眼中的綠光時隱時現(xiàn)。

“她的力量，的確是我賜予的，所以，我才挑了這么一個鬼天氣，同你見面，只是，你悟錯了那個‘殺’字的含義，不是你我之間的廝殺，而是——”

寧陽的腦海一陣劇烈地震動，“殺”字猶如鉆入了腦中，不斷的回旋沖撞。

“殺了他，殺了他——”一個個不同的聲音如鬼混般響徹，那是不屬于他卻緊密相聯(lián)的聲音。

“夠了你！”他低吼一聲，身形稍動，瞬間出現(xiàn)在“病人”的身邊，但對方比他更快，避開了他的攻擊，繞到他的身后。

“不屬于你的力量濫用，終于知道他的危害了吧，”“病人”附在寧陽的耳邊，戲謔道，“可惜已經(jīng)晚了，他們已經(jīng)同你融為一體了?！?

寧陽揮拳砸向身后，只砸到密集的雨水，“砰”，一只手掌卻精準集中他的腹部，。

“蠻力，卻妄想殺我，可笑。”“病人”收回手，挪到兩步外。寧陽腹部如火燒，渾身的力氣幾近被抽空，勉強控制身形。

“很痛對吧?！薄安∪恕毙χf，“但你要知道，剛才你的意志消融那女孩的身體的時候，要比這痛苦一百倍，這樣的痛苦，她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想知道為什么嗎？”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越來越多的聲音縈繞在寧陽的腦海里，“病人”的聲音并不大，卻一個字一個字地鉆到他的耳朵里。

“因為，在你掐住她脖子的時候，”“病人”說，“我把她所有的力量都抽空了，一絲不剩。”

“殺了他！把你給我，殺了他！”

“啊——”寧陽喉嚨間發(fā)出如野獸的嘶吼，有一股強大的紛亂的意識在和他爭奪對自己的支配權(quán)，并且越來越烈。

“為什么，你——”寧陽勉強問，表情極度猙獰，那股龐雜的意識正瘋狂地啃噬他的腦海，他那一點點可憐的意識負隅頑抗，讓他保持最后一點清醒。

“病人”隔空向他握一握手掌，一股吸力將寧陽捆縛，送到他的手中。

“竭力反抗吧，小子，否則，你就真的不叫寧陽了，你只是一堆垃圾似的混雜，可是我對你，并不是很有信心。”

“把你給我，殺了他！”那群意識對寧陽獰笑。

“如果殺我是你唯一的心愿，你大可以答應(yīng)他?！薄安∪恕钡氖终苹没t色的火焰，纏繞住寧陽的脖子。

“這個結(jié)束生命的方式，你我都很熟悉吧，每次都是借你的手?！?

“混蛋——”寧陽從喉嚨間擠出幾個字，眼前這張臉已經(jīng)開始陌生了，近在咫尺的仇人，他的殺心從未有如此的強烈，也許，只要稍微放松，就可以達此心愿。

“對，就是這樣，殺了他！”龐雜的意識占據(jù)了寧陽腦海的大部分位置，一如寧陽之前吞噬他們一般，毫不留情。

“那么，你的決定呢？”“病人”洞察他腦海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問。

“不——”

寧陽嘶啞的聲音自喉嚨擠出，他不知道自己敵不敵得過，但殺死眼前這個人的，只可以是他自己，復仇是絕不可以代替的。

“意料之中，”“病人”笑道，臉色突變，手掌用力，一絲絲火焰鉆進寧陽的脖子里?！安贿^結(jié)果如何，還說不定，你要記住，我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為，我還有一絲好奇，你到底可以撐多久。”

“放心，我會撐到殺死你的。”寧陽努力擠出一絲嘲諷的笑，火焰已漸漸侵入腦海，兩團意識皆有所退卻。

“螻蟻！”

“病人”松開手掌，寧陽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一點力氣，雨水沖涮下，將他砸到海面，海浪緊鄰其后。

瞬間，這片區(qū)域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樣，再過幾個小時，孤零零的小島又會露出頭來，然后等待下一次淹沒。

“病人”也消失了。

寧陽的視線最后接觸到的，又是無盡的黑暗，較之他以前看到的，都要寬闊，那種吞噬一切的感覺，鋪天蓋地地襲來，沒有絲毫逃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