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厚少年劉崇抹了抹鼻涕,終于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對著陳稀言使勁地點頭道:“嗯!我們是好朋友,以后誰欺負你我就殺了他!”
多年以后,那個皇庭中讓小兒止啼的大理寺青鳥尊者劉崇被世家豪閥背地里罵為大趙第一酷吏,更是發明出了獄持和宿囚這種駭人聽聞的刑法,在他手里沒有撬不開的嘴,外界有傳聞青鳥尊者遭遇過大變,也有說他為求名利不惜自污的。
直到后來他位極人臣后,整個大趙皇庭再沒有一個人能讓他真正順服,哪怕是王子皇孫也不行,令所有人都不解的是這位鐵石心腸的酷吏竟然對那位只有一個虛名的大天師總是恭恭敬敬的,從來都是帶著笑意的,而那位名聲極好的大天師也從來都與他形影不離,從來沒有在意過什么。
有次外界傳言那位大天師不尊圣喻要被下昭獄,那位總是不動聲色的青鳥尊者醉后直接就騎著那頭青鳥提著大刀說要去燒了他奶奶的昭獄,沒人知道二人感情到底有多深厚,當然,這些都是后話。
此時看著兩個少年間純真的友誼,夜瑯天在一旁露出了笑容,他想起了那個從小就照顧他的師兄,一直都是那樣,站在他的前面,因為天塌了,總有高個兒在前面擋著。
夜瑯天突然盯著陳稀言問道:“小言,你還是很想修行嗎?”
聽到這話,少年的雙眼明亮了許多,握了握拳頭說:“嗯,小師叔,我要成為一個最厲害的劍仙!”
許是被少年純真的話語逗樂了,夜瑯天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個奇異的果實,上面有很多玄妙的紋路,糾纏在一起,仿佛能讓人的靈魂沉迷其中。
“這是一枚神通果,我教你如何使用它。”
所謂神通果乃是天生地養的一種靈樹誕生出來的一種果實,在眾多天材地寶中也相當珍奇,它并不像普通靈物一樣增加人的功力或者壽元,但它有一個非常特殊的功效,神通傳承!
神通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天賦,大多異獸妖物都有自己的本命神通,而人族由于體質特殊,很難有天賦神通,不過一些人族大能修為到了一定火候也可以觀悟出自己的本命神通。
由此可見,功法易求,神通難尋,想要傳承神通幾乎是不可能的,不過天地間就是有各種奇物,這神通果的作用便是能貯藏神通感悟,而使用它的人能由此入道感悟,有一定幾率能觸發自己的本命天賦。
這枚神通果是青鳥臨死前交給夜瑯天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的死有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她擁有的這枚讓無數人眼紅的神通果,試想世間之人誰不想多領悟幾種神通,那可是能讓修士戰力飆升的東西。
“你靜心體悟,我傳授你一套法訣,不要緊張,就當看了一本書而已。”夜瑯天對著陳稀言說道。
少年望了望他的草鞋,有點猶豫,“我怕我會浪費了它,我連層樓境都進不去,又怎么感悟得了這么奇妙的東西,小師叔你自己用吧,或者給劉崇,他現在天賦很好,比我有希望。”
劉崇耍起性子說道:“我不要,你給我我就扔了!言哥兒你自己用吧,你不是要成為大劍仙嗎?你就這么沒有信心嗎?”
夜瑯天見狀只好說道:“這個對我還真沒用,小言,你不是要成為劍仙嗎?我問你,你知道什么樣的劍客最強?”
“我知道,只要出劍足夠快!”少年脫口而出。
夜瑯天搖搖頭,“記住,無論出刀出劍,總有一個人會比你快。”
少年撓撓頭說:“那答案是什么?”
“任何人都有可能敗,但最強的劍客永遠敢不斷的出下一劍,你明白了嗎?”這個年輕的刀客說完這句話宛如一把出鞘的天刀,所向睥睨!
陳稀言腦海中一陣轟鳴,這一瞬間,他一直以來所有的懷疑與恐懼都好像消失了,有的只是對武道之路更清晰的認識。
他抬起頭,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說道:“嗯!那我就試一下。”
……
一刻鐘后,少年還在感悟,天色漆黑如墨,夜瑯天持刀打坐在旁,劉崇則是躺在一塊青石旁昏昏欲睡。
陳稀言感覺自己的神魂進入了一片虛無的時空,他不停地走著,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突然他看到遠方一個騎牛的牧童坐在牛背上吟唱道:“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
又一個腐朽的老翁邪惡地笑著對他說:“想成為魔嗎,你要先學會欺騙,否則無法在這世道存活,你想騙人,就必須先騙自己,欺騙了天下,你就能成為那個至高無上的人!”
一個身著輕紗的美婦嘻嘻地笑道:“聽我的,豪飲擲碗舉杯時,莫要假深沉,迷離時,情情愛愛,莫當真!”
陳稀言眼見無數的人向他走來,也有很多妖物陰物,全都面目離奇,好像要引誘他去信仰他們。
少年不理會那些雜音,他繼續往前走,他想回家了。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團火,但路過的人只看到煙,別人是你眼中的風景,你也是別人眼中風景。
終于無盡的時光里有那么一個人看到了少年的這團火,欣賞到了少年的風景,然后走過來,與少年站在一起,陳稀言在人群中,也看到了他的火,然后快步走過去,生怕慢一點他就會被淹沒在歲月的塵埃里。
青澀的少年穿著草鞋,結結巴巴的對他說:“你叫什么名字?”
那個人悠悠一笑,風華絕代,指了指少年,“我是你啊,我是最強大時候的你,只是現在的你讓我很陌生,好像我們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少年愕然。
“那你能帶我走嗎?我好累了,又冷又困,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廢物,為什么你這么完美,而我卻只能這樣平凡地度過一生!”少年突然爆發了體內的戾氣大聲怒罵道。
那個白衣飄飄的男孩唇角輕揚,他的目光深邃無比,整個人的氣質空靈若仙,好像一陣風就能讓他羽化成仙,離開這個污濁不堪的世界。
“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情況是吧?你是天道的棄兒,你只能成為別人輝煌一世的養料,你普通卻又不甘,你不能讓喜歡的人對你刮目相看,所有認識你的人都對你不抱希望……”白衣少年口若懸河。
“不要說了!我說夠了!你不就是我嗎,我只是另一個世界不如意的人而已,你嘲笑自己有什么意思!”少年怒極,身子微屈,拳頭狠狠地向白衣少年的臉上打去。
白衣少年雙腳輕挪,就躲開了少年勢大力沉的一擊,一陣譏笑聲中,白衣少年身形剎那間拔地而起,蔚藍的天空之中,響起一陣陣宛如雷神降世的炸雷聲響。
雷聲每響起一次,高空就隨之出現一團火紅色的云霧。
陳稀言身邊揚起一陣遮天蔽日的塵土,白衣少年宛如一位謫仙人,手中一把青色的寶劍發出鳴響,一劍就斬開了三千里的蒼穹!四周鶯鶯燕燕的鬼物陰物都如鳥獸般畏懼地散去了。
“看到沒,這就是你追求的力量嗎?你還敢對我出手嗎?”白衣少年譏誚地對他說道。
敢嗎?敢嗎?一陣陣如巨雷般可怕的聲響在陳稀言耳中響起,他痛苦地跪倒在地,眼淚已經打濕了他的衣裳。
他的體內有一處本已干枯的氣運池,其中幾朵搖曳的青蓮由于多年未逢甘霖已經快要枯死,如今在這心魔的逼壓下,池底的縫隙中一股清流又開始流出,那幾朵青蓮在吮吸這久別重逢的氣運之露后又煥發出了生機,碧綠的嫩葉隨風搖動。
每個修士最初都有氣運池,層樓境修士依靠氣運池打磨自身,到了煉氣境再聚納靈氣與氣運池壯大己身,氣運池是一個修士賴以生存與強大的根本。
所謂氣運池,只是曾經一些修道大能的戲稱,后來也口口相傳下來,當然并非顧名思義那么簡單,雖然世人大多以氣運深厚來形容一個修士的資質,但氣運二字就絕非用運氣來形容。
氣運從本質上來說包含了一個人的福澤、天賦、機緣、根骨,道家對氣運的研究最為深厚,以致于信奉道學的大趙皇室都對氣運二字十方看重,專門建立了那欽天監來窺探天下氣運分布。
曾經的少年陳稀言生而異數,但卻因為遭遇了天道的反噬,其氣運池在散給村內四人后幾乎空空如也,甚至還不如普通人來的深厚,而如今在如此機緣下他那干涸的氣運池又開始展現出勃勃的生機。
在那清澈的池底,一頭黃紫色的幼小蛟龍在貪婪地飲著甘露,它不過一指大小,渾身有著密密麻麻的鱗片,而在它身后,一只青綠色的小鯉魚側著身子,似乎在與小蛟龍較勁地吐著泡泡。
如果有道家大真人內視其中的話,難免要驚得一臉不解,氣運池內氣結活物,那是只有傳說中無垢無瑕的圣人身上才有可能發生的,而這個默默無聞十三載的少年,如今靈庭初愈就有如此氣象光景,當真是舉世罕見!
外頭夜瑯天并不清楚少年身上翻天覆地的變化,只以為他是入定產生了心劫,他下意識撫摸了那把用綠竹皮包裹的長刀,終于還是捕捉到一絲靈妙的感覺,仿佛眼前的少年突然變成當年見到的西域老禪師一樣,深不可測。
少年的參悟終于到了關鍵時刻,在幻象中,他的指甲已經掐入皮膚里,鮮血不斷地流出,他足底發力,像那藐視天下的白衣少年以頭撞去!他左側一只黃紫的小蛟龍飛出,右側一頭青綠的小鯉魚在游弋,它們合力間形成一張青黃的道圖向前鎮壓!
……
劉崇盯著少年突然像見了鬼一般,他的黑發在風中飛舞,渾身上下一股青黃的火焰溢出,偏偏不傷其衣裳半分,少年立在火焰中央,宛如火神降世!
夜瑯天瞪大了雙眼,“成了!是青冥幽火,焚盡蒼生,不敬天道與因果,小言他覺醒神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