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熱水
- 人狐之約
- 葉葙蕓
- 10014字
- 2020-10-30 10:04:41
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看向手里拿著的那只茶杯,溫柔一笑:“你父親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人,你的模樣跟他極像,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外,再也找不到另一個跟他如此相像的男人了。”
柳如煕想了想后,問:“現在除了我和你外,父親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女人點點頭,他們之間突然間陷入了奇異的沉默中,她突然抬頭,看向柳如熙那張精致的臉:“跟你聊了這么久,你也確認我就是你母親了吧,你現在還不知道我和你父親的名字吧。”
柳如熙緩緩點頭。
女人:“我叫李琳,你父親叫柳天闊。”
她未等柳如熙,又開口道:“20多年就這樣過去了,我知道你現在一定不習慣突然多出了一對父母,我也不求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改口叫我們爸爸媽媽,我只求你去看看天闊,你既然是柳江的徒弟,那么我相信這些年來,柳江一定已經將他畢生所學的都傳授于你,你跟我過去看看他好嗎?”
柳如熙的臉色沉了下來,他點點頭,跟著李琳一同起身,繞過木桌走進大廳的白色墻壁前停下。
李琳走到一塊黑色的瓷磚上停下,她用右腳輕踩瓷磚的一角,只見白色的墻壁發出了一些細微的聲響,這面墻居然像剛才那扇石門一樣,緩緩往上升起,這面白色的墻壁內別有洞天,柳如熙跟在李琳身后走了進去,只見里面的布置跟外面的大廳差不多,主調是黑白兩個顏色,白色的床,黑色的衣柜,床側是安裝了一大片的落地窗,窗外的月光灑進了一大片,幾絲山風從窗縫飄進來,地上鋪著白色的瓷磚,顏色跟外面大廳瓷磚的顏色恰巧相反,大床對面有一臺液晶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著一則新聞。
一個病弱的男人背靠在床屏上,他的手里拿著一只黑色的遙控器。
早在李琳帶著柳如熙走進房間的時候,男人便將目光移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
他在看清柳如熙那張臉的一瞬間,男人握著遙控器的左手就開始顫抖起來,他察覺自己的手竟然在抖后,就下意識握緊了遙控器。
李琳也不顧自己身后的柳如熙,她很快就來到男人的身前,坐下。
她對男人說:“天闊,你起來啦,看電視也別看那么久,累不累?要不要上廁所?喝不喝水?”
李琳對男人說話時,使用著一種類似撒嬌般的語氣,柳如煕能看出李琳很愛他。
男人看了柳如熙十幾秒鐘后,終于將視線移到了李琳的臉上,問:“你怎么把他帶過來了?誰準你把他帶來這里的?我之前已經跟你說過了無數次,我不希望再見到他,他只需要在容山那邊呆著就可以了,你怎么就不聽我的話,非要把他帶過來?!”
男人本身就生得極瘦,他瘦得就跟那些難民一樣,他的皮膚因為長時間不曬太陽的緣故,變得比白紙還要白上幾分,那雙跟柳如熙極其相像的眼睛,因為臉型太瘦的緣故,顯得格外的大,大得有些恐怖。
他那頭銀白色的長發披散下來,身上穿著一件淡藍色的寬松衣服,男人背靠在床屏上,下半身則被一張薄被蓋住。
柳如煕看著這個瘦得脫了形的男人,他的神情復雜。
他從小就很想見見自己的父母,即使他們不會將他帶離容山,柳如煕也依然想要見他們一面。
他小時候想不明白為什么書中的人物能擁有自己的父母,而他卻不能見自己的父母一面,等到他大了一些后才明白,有些事是注定的,人無法去改變某些事情。
今天,柳如熙終于見到了自己的父母,但他聽李琳說了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后,卻怎么也體會不到血親相聚的喜悅。
柳如熙感覺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巨型屏障,將他跟面前的這一男一女隔絕開來,就算他知道他們就是自己的父母,但心里卻感覺十分沉重。
男人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李琳連忙將手放到他的背后輕拍幾下,她說:“天闊,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話慢慢說不好嗎?明知道你的身體不能太激動,我帶他來,只不過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將你的病治好,你之前跟我說過的話,我都聽進去了,只是,我努力了這么久,都不能讓你的病好起來,我就想,只要他過來了,也許你的病就會好起來。”
這對男女仿佛得到了時間之神的眷顧,歲月并沒有在他們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們看起來并不顯老,只是男人瘦得太不正常了。
柳如煕看向坐在床上的這對男女,他沒有向前走去,李琳將手伸到男人的背后,幫他順氣,她等到男人不再咳嗽后,才看向柳如熙,略顯生疏的說:“你快過來吧,站在那里干嘛?”
柳如煕慢慢走向他們,男人看見他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近,握著遙控器的那只手也在不斷的收緊,仿佛只要握緊了遙控器,便能抑制住心頭不斷涌出的那些情緒。
李琳從來就沒有叫過柳如熙的名字,男人卻打破了這一室的靜默:“阿煕……”他說出這兩個字后,眼眶莫名就是一紅。
柳如熙站在床邊看著他。
男人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對柳如熙說:“這么些年了,當時你還那么小,一轉眼,二十幾年過去了,你長高了,你的臉跟我以前簡直...一模一樣,你今天就不應該來這里,我都是半只腳踏進黃土的人了,我雖然吃過各種各樣的藥,可我的身體情況卻變得越來越糟,即使是你來了,也改變不了我快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事實,看到你長大了,我覺得很慶幸,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過來了。”男人說完后,他用右手捂住嘴,又開始咳嗽起來,本來他的五官就跟柳如煕長得十分相似,如果不是因為他瘦得變形,那么他的容貌一定不輸柳如煕分毫。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男人蒼白的臉上浮上了一抹病態的紅。
李琳站起身,她讓柳如熙過來為男人把脈看病。
柳如熙看見李琳站起身,讓出位置給自己后,便明白過來,他忽略掉男人剛才說的話,在床邊坐下,他將男人左手握著的那只遙控器放到一邊,用手按住男人的手腕處,沉默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開始詢問起男人的身體狀況,男人見他的表情如此認真,便不再隱瞞,詳細說出自己的身體情況。
柳如熙的手上多出一只棕色的袋子,那是無底袋,男人在看到無底袋后,眼里多了一抹對過去的懷念之色:“這是乾坤袋,以前我還使用過一陣子,后來我跟阿琳將你帶到容山的時候,覺得帶在身邊沒什么用,便將這個袋子放到了你旁邊,我看人還算準,柳江把你教得很好。”
柳如熙看了男人一眼后并沒有說話,他低頭從無底袋里面拿出一個白瓷小瓶,從中倒出一顆銀色的小藥丸,他將藥丸拿到男人的面前說:“這藥丸是我師父煉成的,依照你這種情況,你先將它服下,等觀察一個小時后我再看看情況,如果這藥丸對你無效,我再另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男人的身體很單薄,他硬是扯出了一個笑容,然后笑了起來,那笑聲中帶著幾分苦澀:“阿熙,我的身體我最清楚了,即使你說能夠把我治好,我也覺得沒必要了,這么久了,我也活夠了,我有了愛我的妻子也有了跟我年輕時一模一樣的兒子,就算我這么去了,我也心甘情愿,無悔了。”
李琳的眼眶迅速變紅,淚水就要從她眼中流下,她啞著聲音,望向男人說:“天闊,你不要說這種話好不好,如果你真的死了,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他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男人看了一眼李琳后,并沒有再開口說些什么,他有些艱難地舉起手,從柳如熙的手掌上拿過了那顆銀色藥丸,毫不猶豫地吞下。
李琳剛想將手中拿著的那杯溫水放到他唇邊,男人卻將手輕輕一揮,示意李琳自己不需要水。
李琳看他這樣,又忍不住說:“你剛才都咳嗽了,你就聽我的話,喝點水好不好?”
男人還是喝下李琳喂給自己的水。
剛喝了一口,他就不愿意再喝了,李琳也不再強迫。
男人看了李琳一眼,說:“阿琳,你先出去吧,我想跟阿煕說一會話。”
李琳剛想說些什么,男人再次開口道:“阿琳,有些話我真的不想讓你聽見,你出去吧。”
李琳嘆了一口氣,她轉身走到不遠處,輕踩某塊黑瓷磚,那面墻壁便降了下來,將室內室外徹底隔絕了。
男人看到白色墻壁完全降了下來后,才望向柳如熙,說:“剛才阿琳一定把過去的一些事告訴你了吧,她肯定跟你說了我曾經將自己的元丹放進了你體內,這些年我又重新修煉了屬于我自己的元丹,所以,你不需要將你體內的元丹還給我,你是我兒子,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你答應我,以后不要再來這里了,就算你將我治好了又如何,我知道自己撐不過今年冬天了。”
柳如熙抿著嘴,看向這個跟自己長得十分相像的男人。
男人笑了起來:“你還真像我,跟我以前一樣倔……”
他笑了一會后,止住笑,他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說:“我其實一點都不想跟你說這些話,但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當年是我求阿琳,才讓她生下你的,我和大部分的男人一樣,想要一個孩子,如果以后阿琳對你做了不好的事,你也不要怪她,因為,沒有她就沒有你,她是你的母親,她很可憐,阿琳經歷過太多的你無法想象的事,她的心已經變得跟普通人不一樣了,當年,她無數次想把你做掉,但我一直陪在她身邊,才阻止了她,我愛她,自然也愛你,咳咳...從銀月宮出來后,我看淡了許多,如果你從小就生活在我跟阿琳的身邊,那么你一定沒辦法像普通的孩子一樣,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因為我沒辦法離開寒月山,也無法在你面前扮演一個盡責的父親,我和阿琳以前做錯過很多事,手上也沾過別人的血跡,可以說,我和阿琳遭到了詛咒,我不希望你像我們一樣,不能活在陽光下...柳江是個好人,可惜他現在已經不在了,雖然不知道這些年你在容山過得如何,但我知道,即使沒有我們的陪伴,你也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著,有許多東西我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告訴你,但是,在我死去的那一瞬間,你一定會得知某些事情的真相,咳咳咳...就算當年段樓主沒有對你下毒,就算我那時沒有被囚禁在銀月宮的地牢中,我們一家三口也無法生活在同一處,二十幾年前,我無意間算出,你我雖是父子,卻無法長久相聚,后來,我離開了銀月宮后,和阿琳決定將你留在容山,不再派人調查你在容山的情況,與你斷絕聯系,這對你,對我,對阿琳都是好的,阿熙,你原諒我,我有無法說清的苦衷。”
柳如煕的眼底閃過一絲震驚。
男人繼續說:“阿煕,你身上流著我的血,即使我死去,你的血依然在流動,你要答應我,無論阿琳對你作出任何事,都不要去恨她,她是個好女人,只是缺失了某些東西,如果她傷害了你,那么你就逃吧,我只希望你和她能夠活下去,直到最后。”
柳如熙的心一下子亂了。
知子莫若父,也許是因為心靈感應,男人看出了兒子的真實想法。
男人牽起一個笑,那笑容令他看起來更加病弱,柳如煕看到他這么笑后,心里微微一痛。
男人說:“你是不是想要問我,為什么會覺得阿琳以后會那么對你?因為我了解她,我不希望她對你作出任何不好的事情,也不希望你去怨恨她,阿煕,我服下那顆藥丸后,還是跟之前一樣,你說是不是這顆藥丸對我根本就沒用?”他苦笑。
柳如熙皺起眉:“這是我師父煉制出的丹藥,如果這丹藥對你的身體起不到任何效果,那么我還有一種辦法,能讓你的病好起來。”
男人也跟著他皺起眉頭:“什么辦法?”
柳如熙看向那雙跟自己長得一樣的眼:“每日喝下我的血。”
男人聽到他這么說后,雙手抓緊了薄被:“每日都要喝下你的血?我已經變成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我不想把你拖下水,跟我一起受罪,我剛才已經跟你說過了,我不可能活過今年冬天了,我從來沒有算錯過,如果你和阿琳執意如此,我也無力阻攔,你費力醫治我,也只是浪費時間。”
柳如煕搖搖頭說:“只要你每天喝下三碗我的血,連續喝一年,你就一定能完全康復,你不需要擔心我,畢竟你我都不是普通人,我們是妖,這些年我在師父的教導下,練習了武功,我有內功和元丹護體,每天從我的身體中取出三碗血,讓你服下,完全不是問題。”
男人垂眸想了片刻后,又抬起頭問:“你說的這種方法要堅持一年,這一年你都要待在我的身邊,讓我每天喝下你的血?我不想讓你受這么久的罪,要不然我們交換元丹如何?不過,交換元丹也沒用,即使是百年元丹也治不好我的固疾。”
柳如熙搖搖頭說:“在你的病情惡化之后,是不是請過許多醫生過來為你看病,又服用過很多奇怪的藥?”
男人點點頭:“的確如此。”
柳如熙說:“是藥便有三分毒,本來你的身體里面便殘留有一種毒,此毒停留在你體內已有三十五年之久,我猜想,你未成年就中了這種毒,此毒極其特殊,普通醫生無法查出,這種毒不會傳染給后代,卻會在某一時刻影響你的身體,讓你無法行動自如,你沒把元丹給我之前,練過一種純陰武功,這股陰氣正好壓制住這種毒,讓它一直沒有顯現出來,后來,你失去了元丹,又在沒有元丹的情況下遭人灌入絕功散和各種毒散,這些年你也吃過不少藥,這些藥已經不能令你的身體恢復如初,我體內的元丹無法修復治好你的身體,我之所以讓你喝下我的血液,就是想讓我的血液在你體內起到凈化作用,我的血液能與你的血液相融,毒血從你體內排除后,新血就能重新在你的身體中運轉,我們的血,在正常情況下還是能起到凈化清毒的作用,等到將你體內的毒素全部清掉,我再為你治一下心疾和腿疾。”
男人輕笑了起來說:“我們雖然是妖,但有許多東西,也像人一樣逃不過,我前段時間照過鏡子,從臉上看出,我真的不能迎接新一年的春節了,在劫難逃,索性不逃,即使你真的在短時間內把我治好了又如何?我終究難逃一死。”
柳如熙看向坐在床上的男人,他知道男人沒有說謊。
白色墻壁突然向上升起,李琳走了進來。
她的手里握著一部已經靜音的手機,手機里剛剛播放過一段他們談話的聲音。
早在幾年前,李琳就在床邊安裝了竊聽器,他剛才跟柳如熙說的話,她通過與竊聽器連接的手機,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走到床前,李琳直接對柳如熙說:“你出來一下吧,他現在身體還很虛弱,沒辦法跟你聊太久。”
柳如熙點點頭,他自然清楚男人現在的身體情況。
他轉頭看了男人一眼,就跟著李琳走了出去,白色的墻再次下降,這層墻板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柳如熙已經聽不見墻板內電視機的聲音了。
李琳在黑木椅上落座,柳如熙則在她對面坐下。
李琳開口說:“剛才你跟他在里面說的那些話,我都已經聽見了,你這段時間就留在寒月山吧。”
她剛說完,就伸出右手摸住左手手腕上的那只金色手鐲,這只金色手鐲的造型十分特別,遠看跟普通的手鐲沒什么兩樣,近看才能發現,這只手鐲居然是依照蛇型來設計的,金色小蛇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李琳摸到了那雙紅寶石蛇眼,輕輕按下。
柳如煕說:“我今天來這里,沒有跟我朋友說清楚,我跟她說清楚后,再留下。”
李琳笑了起來,她的眼笑成好看的月牙形:“那是自然,那你就用手機跟她聯系一下吧。”
柳如煕想了想后,還是沒有將手機掏出來,他覺得等到今天晚上再與林雪說明也不遲。
李琳看出柳如熙并不想現在拿出手機聯系他那個朋友,便沒有多說什么,她喝下一口溫熱的茶水,說:“我已經讓人安排好了你的住處,今晚你便在寒月山住下,衣服用品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過一陣子,會有人拿給你的。”
柳如熙點點頭,說:“那好,麻煩你了。”
李琳笑笑:“你今天能為天闊想出治病的辦法就已經很好了,這點小事說不上麻煩,只是要委屈你在這寒月山上呆上一年,為了保持你血液的新鮮度,只有能用這種方法,把你留在這里。”
柳如熙聽到李琳這么說后,他突然想起了林雪的臉。
如果不是為了治好自己父親的病,他也不會選擇留在寒月山上,柳如熙無法想象,在未來的一年中,林雪沒有了自己的陪伴,是否會好好過下去?
他覺得林雪是個堅強的女孩,她一定能夠好好照顧自己。
柳如熙一想到自己沒辦法在這段時間陪在林雪的身邊,就無法放下心來。
他在腦海里想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垂眸思索片刻,柳如熙抬起頭,對李琳說:“我想到了一個不需要住在寒月山的辦法,每天我都將足夠分量的血液放進特殊包裝的容器里,再通過特快的快遞送到你們這里,我在Y城有需要照顧的人,所以不能在寒月山呆夠一年,你放心,我寄過來的血液,會通過一定的處理,當快遞員將血液送到你手上的時候,新鮮度一定不會太差,如果你不放心將我的血交給物流公司和快遞員,那么,我可以每天都使用引路燈送血過來。”他知道李琳聽見了自己和柳天闊說的話,也看出李琳不相信柳天闊會死,柳如熙決定每天都提供足夠的血液給柳天闊,不論柳天闊能否熬過今年的冬天。
李琳沉吟片刻后說:“這樣也好。”
她看了柳如熙一眼,又說:“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吧,我有一件東西想要給你看。”
柳如煕跟著她站起身,向來時的路走去。
眼前出現了那條暗道,暗道左右兩旁燃著黃色蠟燭,蠟燭的光芒是溫暖的,但此時這些燭光映在柳如熙眼前,卻愈發令他覺得有些詭異。
柳如熙跟在李琳的身后,向左一拐,他們一起走進了一個沒安裝有門的房間。
這個房間空蕩蕩的,沒有燈,沒有門,沒有窗。
李琳領著柳如熙走到了房間中央,房中央有一個正方形的大口子,他們雙雙向下躍去。
腳終于踏在了地上,柳如熙的夜視能力極好,他知道這是一條暗道,一條沒有蠟燭的暗道。
四周一片黑暗,李琳走在柳如熙左手邊,不知何時,她的手中竟多出了一盞白色紙燈,紙燈照亮了前方的路,那紙燈的造型十分古樸雅致,紙燈上沒印有任何圖案,李琳提燈帶著柳如熙向前走去。
兩人的往前走了二十來步后,柳如熙覺得前方的路面慢慢開始變得潮濕起來,那種潮濕感就像梅雨季節一般,令人心生不爽,除了潮濕外,他還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腥臭味,這種腥臭味并不像是血腥味,它像是動物尸體腐爛的味道。
李琳突然停下來,柳如熙看見她不再向前走,便也跟著停下。
李琳清清嗓門,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出來吧。”話音剛落,他們眼前便多出了十個高高壯壯的黑衣人。
這十個黑衣人跟剛才將柳如煕帶進來的那個黑衣人一樣,統統用黑布蒙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柳如煕心下一涼,他運功剛想閃身離去,誰知另外一波黑衣人,竟然從天而降,他們手握著一條生銹了的粗鐵鏈,這條鐵鏈有十米長,六個黑衣人同時握著鏈身,朝柳如熙撲了過來。
鐵鏈在靠近柳如煕的一剎那,像是活過來了一般,自動纏繞住他的身體。
柳如熙的眼睛由烏黑變成了攝人心魂的紫色,他看向周圍的這些黑衣人,試圖用眼神控制住這些人的動作。
他運起真氣,想要將這圈鐵鏈震開,誰知這條鐵鏈卻越收越緊,眼看就要將柳如煕的身體纏緊。
柳如煕顧不得那些人是否已經被自己的眼神控制住了心神,他察覺到自己的真氣無法將鐵鏈彈開后,便運起輕功,想要跳出這條越收越緊的鐵鏈。
可這條鐵鏈就像是遇見了磁鐵一般,緊緊依附在柳如煕的衣服上面,隨后一圈又一圈地纏緊了他的身體。
站在一旁的李琳捂著嘴笑了出來,笑聲中帶著幾絲恨意:“還想逃,我告訴你,你是逃不脫這條鏈子的,這是鎖妖鏈,它對普通人起不到任何效果,可一遇到你們這些妖怪,便會死死的纏著你們!我剛才都已經給過機會,讓你用手機聯系一下你那個朋友了,你呢?就偏偏不聽,是不是想要等到晚上再聯系他啊?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待在這里吧,我每天都會過來抽你的血,讓天闊喝下的”
那些黑衣人拉住鐵鏈的一頭,將柳如熙拖到角落,又將鐵鏈的一頭掛到墻上的突起處,他們做完這一切后,便離開了。
柳如熙勉強坐起身看著李琳,說:“你想讓我留在寒月山可以直說,為什么要用上鎖妖鏈?”
李琳放肆地笑起來:“哈哈,哈哈,知道我為什么要把你鎖到這里嗎?因為我不止要抽你的血,我還要每天都虐待你,讓你生不如死,當年天闊在銀月宮地牢里受了多大的罪啊!我當年真不該把你生下來,我應該在你中毒之后就掐死你!如果不是你,天闊就不會失去元丹,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他當初被虐待了三年,如今我也要讓你嘗嘗那種滋味,如果不是他將那顆元丹放進你的體內,他就不會遭受那些的痛苦!如果他當時體內有那顆元丹的話,就一定能夠擊敗段樓主,還有銀月宮的那些人!你知道段樓主為什么能夠在我眼皮下那么輕輕松松的就對你下毒嗎?那是因為在你被我生下來的那一刻起,我就對你喜歡不起來,我恨不得你就立馬死去,天闊是屬于我一個人的,你就算是他的兒子又怎么樣?你也不能搶走他對我的寵愛,他的愛只能屬于我一個人,我那時就想要看著你在我面前毒發而死,可我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天闊竟然會不聽我的勸阻,將他的元丹放進你體內,最該死的人就是你!為什么你當時沒死?!只要你死,天闊也不會把元丹交給你,他也不會被段樓主打敗,抓回銀月宮,你不應該叫柳如熙,你就應該叫死不了,想當初我懷你的時候喝了多少的墮胎藥,但你居然還好好的,我想去醫院動手術拿掉你,可偏偏每次去到醫院,都會被天闊發現,我將你生下后,天闊就時常抱著你不撒手,我根本就找不到對你下手的機會,現在這條鎖妖鏈已經將你鎖在了我的面前,我卻已經不想弄死你了,我怎么能讓你就這樣輕輕松松地死去?你沒看到天闊為了你變成什么樣了嗎?我要讓天闊在地牢受的罪,通通都在你身上重演一次,你就算是我兒子又如何?你就算跟天闊長得再像又如何,你終究不是天闊,我也不會愛你!即使你今天找不到救治天闊的方法我也會把你帶到這個地方,讓你嘗試一下被人虐待的感覺!”
柳如熙的心在變冷,他眼中的震驚慢慢被失望所替代。
這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多少個母親,如眼前這個女人一般,令人心涼。
柳如熙回想起那個男人求自己答應的事情:無論阿琳以后對你作出任何事情,你都不要恨她。
他扯出一個冷笑,柳如熙沒想到有一天,當自己對別人使用了攝魂術后,卻起不到任何效果。
他也從沒想過,區區一條鎖妖鏈,就能把他鎖在這么一個腥臭潮濕的地方,令他無法動彈。
墻壁旁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鞭子、鐵鉗、剪刀、長刀、劍、匕首……
李琳走到柳如熙身前,她臉上浮現了一抹陰狠的笑。
她看向掛在墻上的那些東西,最終挑選了一條最長最粗的黑色鞭子。
李琳:“我當時喝下了那么多的墮胎藥,你都死不了,你的命可真大,那我將這墻上的東西對你全都用過一次,你也一定是死不了的!你要怪,就怪你投錯胎,我從小到大,最恨孩子!你是我生出的孩子又怎么樣?也不過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想怎么弄壞你都可以。”
柳如熙還抱著最后的一絲希望,他看向李琳,那雙漆黑的眼瞳迅速變成了極亮的紫色。
他想要通過攝魂術控制住李琳的心神,讓她為自己解開鎖妖鏈。
李琳看見柳如熙的眼睛亮起后,她并沒有避開,而是放聲大笑起來:“天闊早就將攝魂術的事情告訴我了,攝魂術又叫控魂術,攝人魂魄、控人心身,我勸你放棄這些無謂的掙扎,你現在已經被鎖妖鏈纏身,攝魂術和武功都不可能發揮正常效果了。”
柳如熙不相信李琳的話,他不死心地將自己的眼睛一直維持著亮紫色。
李琳看到他這樣后,嗤笑了一聲,說:“要是我在年輕的時候遇到你和天闊,我就一定會選擇你,因為你比天闊更倔!可是人生沒有如果!”
她說完后,便將手中的鞭子甩向柳如熙的身體。
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鮮紅的血液滲透了他的衣服,李琳不知疲憊地用鞭子整整抽打了他一個小時。
柳如煕身上原本穿著一套休閑服,此時那衣服跟褲子已經在子鞭的抽打下裂開。
他的眼睛已經恢復成了平常的顏色,柳如熙的眼渙散開來,失去了平日的光澤。
他不知道自己在被鎖妖鏈鎖著的情況下,應該如何從這里逃出去。
柳如熙想要逃出去,逃離她,逃離這個將他帶到世界上的女人!
如果可以選擇,他當時一定不會跟著黑衣人來寒月山見自己的父母,他寧愿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一切。
柳如熙終于得知自己在被鎖妖鏈捆綁的情況下,連普通人都比不上。
只要他掙扎一分,鎖妖鏈就會將他捆緊一分。
柳如熙終于知道那種屬于動物的腥臭味是來自于哪里了,那種味道來自于這條鎖妖鏈。
他想不明白李琳這么恨自己,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才對他做出這一切,難道李琳會為了今天,而準備了二十幾年?
李琳的腳步聲遠去,過了一會兒,她提著一桶燒好的開水,向柳如熙走了過來。
她用溫柔的語氣說出惡毒的話語:“天闊跟我說過,元丹可以治愈傷口,我不會對天闊下手,但找你下手總是可以的,對吧?”
李琳將一只塑料大勺放進水桶里面,舀了一勺開水,她把這勺水湊到柳如熙嘴邊,停下,她扯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說:“我現在就讓你嘗嘗用嘴喝開水的滋味。”
柳如熙知道現在如果再對她使用攝魂術是沒有任何用的,他放棄使用攝魂術了。
他暗暗運起體內的真氣,試圖將纏繞在身上的這條鎖妖鏈震開。
可這一次跟之前一樣,他還是無法用真氣震開這條鎖妖鏈。
柳如熙將臉轉到一邊,不想讓那只裝滿開水的大勺接近自己的嘴。
但他忘想記自己現在還被鎖妖鏈束縛著,僅僅只是想要頭轉過另一邊,都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李琳眼疾手快地用另外一只手將柳如熙想要轉到一邊的頭固定在一個位置,她毫不猶豫地將塑料大勺邊緣湊到柳如熙的唇邊,滾燙的熱水澆到他的唇上。
柳如熙還來不及驚叫,那熱水就如猛獸一般,潑到了他的嘴上和臉上。
他的皮膚接觸到開水之后迅速變得通紅起來。
李琳看到他被滾燙的熱水澆到后,便哈哈大笑起來,她一邊笑一邊說:“哈哈哈哈,怎么樣?舒服吧,我以前還沒幫你洗過澡呢,你小的時候都是天闊幫你洗澡的,今天我就用這些熱水幫你洗洗。”
她又重新舀了一勺水,熱氣從桶里和勺子里往上飄去。
在滾燙的熱水潑到柳如熙臉上的那一刻,他將雙眼閉起,李琳左手抓住他的頭發,右手則拿著那只塑料大勺,將全部的熱水都澆到柳如熙的臉上。
李琳看到整勺的熱水都澆給他之后,又重新在水桶里面舀上了一勺。
她重復剛才的動作,將塑料大勺湊到柳如煕的臉上方,說:“你是在死咬牙關不想喝熱水是吧?我告訴你,就算你是狐妖,也要多喝水才行,多喝水對身體好。”
柳如熙被那些滾燙的熱水澆過后,原本白皙的皮膚馬上就變得潮紅一片,他被燙傷了,而且傷得很嚴重,他的頭發、衣領、脖子、耳朵都留下了滾燙的水珠。
此時,他盡力忍耐著皮膚上被熱水造成的疼痛,柳如熙死死咬緊牙關,抿住嘴唇,阻止熱水從他的嘴往內涌入。
李琳的臉上帶著殘忍的笑:“你白長一雙眼了,怎么不睜開看看我啊,只要你睜開眼,我就用這些水幫你洗洗眼睛,讓你好好看清楚,你現在在哪里?還想從這里離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