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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花州子

蓬安比梨兒關的地勢低很多,

所以天氣也回暖得很快。

本就沒有結冰的自水,現在早已是碧波蕩漾,時不時還游過一群麻鴨。

杜平川接過外裳仔細穿好之后,神情還有些恍惚,而他細一琢磨,便理清其中緣由:

原來才是昨夜喝酒上頭了,人魂則暗然出竅,隨后就稀里糊涂地跟著岳生,去拜訪槐口的池滸了。

這也難怪自己嘗盡兩三口茶水,

都沒喝出味道。

一場宛若夢游的行動,讓杜平川險些分不清現實與虛幻。與此同時,他也搞不明白,這人魂容易出竅的本事究竟是好是壞?

不過據郭伯所說,內境之上還有玄境共六層天,其分為前后步臺與神橋兩個階段。

而沖破步臺三層天之后,

神橋的標志即是人魂出竅。

也就是說,自己身在內境四層天,卻可以跨過一個大境兩個小界,總共十一層天,然后越級使用這份能力?

杜平川暗喜之余,

也知道這兩者間尚有天差地別:

神橋高手的人魂出竅,乃是一種多年潛心修煉,并參悟人生百態之后的結果。其基礎扎實,對人魂出竅的掌握也更為隨心所欲,簡直就像吃飯喝水那么輕松。

而自己的人魂出竅,則是身中山魈的毒針吹箭所致,所以既不能收放自如,也不可能像神橋高手那樣感應冥冥之中的天意。

由此想來,借此這份能力招搖撞騙還行,但若是碰上行家里手,那就原形畢露了。

但郭伯今年都七十五歲,他窮盡一生,現在也才內境八層天。

那估計蓬安之內,即使有這樣的神橋高手,而以自己名不見經傳的身份,肯定也碰不到。

“你找我有什么事?青耿呢?還有岳生他回來了嗎?”杜平川察覺自己的思緒漸遠,他借著門外的嘈雜聲,便轉頭問起新垣昔。

“回燧長,翁萊請你用膳,青如意也在場。”新垣昔自從被選為關衛的什長,很快便肩負起相應的責任,他居然一宿都沒合眼,就在院外值夜:

“至于山神爺,他卯時才頂著一頭露水回來,估計還在補覺。”

撩開內院的門簾,再繞過四五丈的檐廓,杜平川就聽到廂房里的陣陣驚呼聲,正是翁萊的一家老小。

說起來,

翁萊他膽子也是真大。

別人聽到梨兒關西進派余孽的消息,那是恨得牙根都癢癢。

結果他身為蓬安三岔置的驛長,對此非但不怕,還設法搭救過自己,此外更是贈送了一捆《夜航書》。

不需細說,這讓杜平川對昆侖世界的認識,據此又再上一層樓。

今天即是立春,又是望歲節,一家老小早就換上新衣,那出自蓮花莊的面料裁剪得體,而領口兩三粒才綰的紐襻還掛著線頭。

而杜平川的推門聲,并沒有人引起廂房內眾人的注意,他們仍是盯著桌上的一只陶盆。

青耿則在旁邊,撫掌就在陶盆上空來回搓個不停,細若游絲的神力便隨之激發,悉數落進陶盆不見了。

“哇,真長出來了!”

“姐姐,你試試這個!”

翁萊媳婦兒將陶盆端下桌子,她小兒子又把三四粒小黑籽擺上來,正是剛吃完冰糖葫蘆所剩下的山楂核兒。

杜平川這時才看清,原來那只陶盆裝的不是什么寶貝東西,而是一盆密密匝匝的黃豆芽,又粉又嫰。

老子辛苦培育的草木花仙子,

居然在表演手催豆芽?

方才剛處理完前店雜事的翁萊,不知何時也過來了,他一見小兒子胡鬧,嘩啦抽出腰帶就要爆發父愛。

杜平川則連忙拉住他,眨眼就示意青耿趕緊把那小兒子抱走,然后他岔口轉移話題道:

“老哥,你找我何事?”

“小兔崽子,過節也討打!”

翁萊罵罵咧咧地系好腰帶,然后他踢開條凳,一屁股坐在桌前以道:“你好不容易下山一趟,當然要玩盡興呀!這不,老漁夫送我一塊很大的花州子,那正讓給你。”

“那個老漁夫……槐口的?”

“誒,你也知道他?”

飯菜陸陸續續被端上飯桌,琳瑯滿目之余,翁萊率先夾起一箸油炒豆芽:“他居無定所,好像就住在小漁船上,但隔三岔五就會拿點水產到我這兒換東西。”

“你要是不急著走,年前他應該還會再捕些鱸魚送過來。那滋味兒,再加點兒酸蘿卜一燉~”

“哈哈,聽著都流口水是吧?”

杜平川接過話頭,然后也跟著坐下來,而心里則明白那漁夫正是池滸。

這家伙看人也是真準,料定翁萊會因報恩而將花州子送自己,否則換作其他人,早就拿去賣錢了。

如此說來,翁萊為人仗義,那梨兒關以后有什么產出,倒是放在他這里寄存并售賣。

反正三岔置身為驛站的人流量本就不小,應該總有一兩個客商,能看上梨兒關的茶果與草藥。

當然,這也不能讓翁萊白忙活,到時再適當抽出一些利潤分給他,那豈不是雙贏?

杜平川就著這個思路與翁萊稍稍一談,頓時勾起無數設想,而直到大堂外客人漸多,翁萊才撇下飯碗去幫忙。

此刻時至隅中,

天色大亮。

杜平川想著今天還有正事——調查青耿與蓬安神祇的淵源,于是他便召齊五名關衛,也跟著翁萊走到前庭。

鋪進水面兩丈有余的棧橋,現在正擠滿看客,他們指著身前一團龐然大物,鬧得沸沸揚揚。

“這花州子個頭不小,估計隨便都能站上十幾人,那怎么也得值這個數吧?”

“一貫錢?”

眾人聽到報出來的數字,當即哄堂大笑,而那伸出一根手指的游商,更是捻著胡子玩味道:

“小哥,你不妨使勁兒往大里猜,越大越好,你賣牛娶媳婦的那種天價。”

其實這里所謂的一貫錢,在漢代的正式稱呼應該叫作一緡,也就是一千個銅錢。

但因為最先出使昆侖的漢家使節,大多出身于巴蜀的蓉城,所以在其前后鼻音不分之下,為圖方便就逐漸將一緡喚作一貫。

“十貫?那可就是萬錢了!”

而聽到這個報價,游商終于欣慰地笑了笑:“差不多吧。現在谷雨時節都沒到,卻能在自水里湊齊這么多的水草花卉,最終還編成筏子以供游蕩,那造價可是驚人呀。”

確實。

這花州子的制造原料,雖然就是些干枯的水草,但要將其聚攏并栽上花卉,可就難為人了。

而且這玩意兒還只能用一次,那就更顯彌足珍貴了,所以價值萬錢還真不戲言。

杜平川見游商娓娓道來,感覺心頭都在滴血,這要是將眼前這塊花州子賣掉,那得換回多少頭小牛犢與豬崽子啊!

“小哥,別往前走了,那東西你可不能踩,小心別人叫你賠!”

“沒事兒,這就是我的。”

棧橋的看客聞之一愣,眼睜睜地就看著杜平川涉水而去,而那游商更是錯愕不已,然后一貓腰就鉆進人群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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